文／陳四

「最近好嗎？三餐有沒有正常吃？生活費夠不夠？工作累不累？有朋友可以聊天解悶嗎……」

話筒那端傳來母親殷切問候，雖然遙距幾百公里，那聲聲關懷，如沐春風，讓我隻身蝸居在外，備感溫暖。即使已經不知道可以再聊些什麼，還是遲遲不願切掉靜默無聲的通訊。

因為工作性質和疫情關係，返鄉之路變得崎嶇難行，算來幾乎近兩年時光未能與家人聚首，如今又近中秋，月圓人難圓，思鄉情切，不勝感懷。

獨自坐在海岸邊，吹著海風，舉頭遙望天際那輪皎潔明月，低頭俯視映照於海面的婀娜光影，夜裡寂靜，但我的心如那浪潮，奔騰不止。呼～啪～呼～啪……時而吶喊，時而低吟，將想家、想親人的鼓譟情緒，毫無保留地翻湧出來。

當我還住在家裡時，最愛趁著夜深人靜爬上頂樓，倚靠著大水槽與月對望，將說不清道不盡的無奈煩惱，一股腦兒用力拋向無垠星空。腦子裡閃過無數天馬行空的莽撞想法，想敲碎讓人喘不過氣的學業壓力，想衝破禁錮身心的生活牢房，想逃離周而復始的盲目節奏……無知青春歲月，一心只想掙脫眾人加諸的束縛，直到今日，身處在這荒無親人的孤島上，反倒懷念起那不斷被念叨被追趕的平淡日子。

同樣的月夜，不同的心境，我真想家了。

遠處飄來淡淡的炭火香，讓我想起和同窗好友在頂樓狂歡暢飲的美好時光，也勾起和堂表兄弟姐妹翻烤暢談的美好回憶。那兩片吐司夾著香噴噴的烤物，那銀光閃閃鋁箔紙裡擠出陣陣玉米香、絲瓜香，還有香菇配香柚，滿滿香氣通宵達旦，深深烙印在腦海裡，令人難以忘懷。

蛋黃酥和月餅，我喜歡切開吃，因為一人獨享，過於膩口，與家人分食，甜而不膩，而且還有「一起分享，闔家團圓不離散」的美好寓意。而今，沒人可以與我共享月餅，我還是一如往昔切成兩半，看著層次分明的剖面圖，從最外層金黃酥脆餅皮，濃郁綿密棗泥內餡，到渾圓厚實蛋黃，讓獨食多了一層美學饗宴的儀式感，藉機沖淡不少鄉愁。

有首童謠這麼唱著：「圓圓的月亮，你就像媽媽的臉龐，永遠掛在我的心上，伴隨著我茁壯成長……」是啊，望月、念親，情到深處，不怕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