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絹單

時間溯回到一九九八年的冬夜，獅子座流星雨相隔三十三年再次回歸，大發生的預測讓全台為之瘋狂。我和友人來到海邊，守候流星降臨，夜色濃如黑墨，聚集的人潮愈來愈多。那一夜車燈比星光還多，等到精神漸次渙散，再美麗的綺想都抵不過夢鄉的召喚，決定返回溫暖的被窩。

二○二一年的八月十二日，英仙座流星雨如約將至。跟著網友，穿越天際線來到朝日新聞宇宙部，螢光幕屏為我們布置起一片天空。直播的現場是夏威夷溫柔的星空，此際星光滿斗，千萬個熠熠的光點，如真的深邃，讓人感動。

宇宙裡某些細小的石塊和碎片落入行星的大氣層，與大氣層摩擦燃燒，發生電子躍遷，幻化為眼底的流星，明亮的光跡駐留。就在極短的幾秒內，它們如電亦如露，穿越宇宙的空間，劃破夜空，成為一道道讓人驚豔帶著光跡的天體。

成群的流星隱喻了某些規律，這是地球沿著彗星殘留物質的軌道運行，部分的流星雨會每年或每隔數十年出現，追星的浪潮也隨之湧現。流星看似不規則地往天空四面八方散去，有時在螢幕前苦等了好久才見到一顆，有時會同時出現好幾顆，彷彿銀針似的閃亮，鑲嵌美麗的星空。

每顆英仙座流星都是斯威夫特‧塔特爾彗星的一小部分殘骸。流星從英仙座往四周散射，時左時右，向下滑過，瑩綠的磷光，銀白的尾巴，長長的銀弧線，以一秒、○‧五秒甚至更短暫的時間出現，又消失。因為短暫，讓人們想緊緊捉住出現的瞬間，許下願望。倏忽、迅疾、易逝，而璀璨的光亮依然照耀夜空，像希望的燈絲，帶著溫暖。

在浩瀚無垠的星圖裡，偶爾出現的飛機如一隻小銀蟻，循著航道，緩緩移動。小小的星點，慢慢地消失在天際，相對於流星的轉瞬即逝，銀蟻顯得緩慢而悠長。

今夜線上有一萬多人，來自四面八方的時空旅人，陪我守著那片無垠的夜空，觀看流星如雨一顆一顆往下掉。不斷加入的人，不斷消減的數字，都像流星般閃逝。當流星出現時，有人把願望許了好幾遍，有人換了好幾個，聊天室不斷刷刷而過的訊息，與天上的星芒爭輝。

這分無疑的美好與短暫，被詩人吟詠，被歌者唱和。「流星流星，你從哪裡來，妳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流星流星，你要往哪裡去。」我打開另一個視窗，找到陳昇的〈流星小夜曲〉，讓帶著滄桑的嗓音迴盪於安靜的臥室。

台灣十一點夜色已深，而此際夏威夷淩晨五點，魚肚白的天色漸亮，泛著青藍色漸層，一顆流星拖著很長很長的尾巴，悄然地劃亮黑夜，光輝燦爛。最後，所有的星子隱去，黎明來臨。我的心願是所有的祝禱都成真，希望的恩慈讓疫情退散。

因為疫情，因為科技，這一天把夜空搬進了家裡，體驗了一趟奇妙的疫外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