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麗鳳

日前，和先生回去二十幾年前剛結婚時住的新竹社區逛逛，走進當年那幢五層樓公寓，戶戶燈火通明，彷彿又聽到高伯伯的聲音，在喊著我們上去吃飽滿好吃的韭菜盒子。

當初買公寓的大都是投資客，初期真正購買入住的只有二樓的高先生夫妻和三個在讀小學的孩子，以及住一樓新婚的我們。年近七十的高伯伯與高伯母因常從高雄北上到新竹來探望兒孫，漸漸與我們夫妻熟識。

高伯伯是隨國軍來台的山東人，每次來看孫都會幫忙打掃公寓的公共區域。我下班回來若剛好遇上高伯伯在擦大門玻璃時，除了稱謝，也趕緊提水挽袖與他一起打掃，他總是以宏亮的山東腔，精神十足地說：「沒關係！剛好有空，玻璃擦亮點看起來舒服。」

一天，高先生來電：「我父親從高雄帶了些新鮮食材來，請你們過來吃飯。」一進門，滿桌的佳餚嚇到我，因為這全都是高伯伯親自烹調，而且美味極了！難怪高太太常說自己廚藝不夠好，可每當她試新菜遣小孩端到一樓給我試吃、給她意見，我都覺得做得很好呀！原來是家裡有一位廚藝高超的公公，讓她得自我要求不斷精益求精。

我邊吃邊忍不住連連讚歎：「真好吃，高伯伯真會煮……」逗得高伯伯好開心，直叫我們：「好吃就多吃點，別客氣啊！」

那時我們剛買房，有房貸壓力捨不得吃大餐，每天帶便當上班，不是三色蔬菜炒蛋就是菜脯蛋，偶爾在外打牙祭，也只敢點便宜的炒豆乾、番茄蛋花湯，高伯伯的「滿漢全席」可真是幫我們的五臟廟好好打了牙祭！

有一次，我和先生在公寓旁的空地割草，突然聽到山東腔的大嗓門喊道：「林小姐！」我抬頭一望，是高伯伯在二樓喚我：「忙完上來吃韭菜盒子，我剛剛做好的。」

我倆當真不客氣，立刻放下割草機，迫不及待上樓大快朵頤。韭菜盒子煎得酥脆，內餡除了韭菜還包有豆干、粉絲、蛋皮，麵皮帶點微甜，與內餡的鹹搭配得恰到好處。高伯伯看到我倆嘴饞的模樣，呵呵笑說：「好吃就多帶幾個回去，別客氣啊！」

後來我們搬離公寓，較少回去探望高先生一家人，但仍藉由電話保持聯繫。前幾年聽高太太說，高伯伯因癌症住院治療，我趕緊買了酵素託她帶去高雄探視高伯伯，祝他早日康復；但不久之後，高伯伯還是不敵病魔摧殘離世了。

去年高先生的二兒子退伍來拜訪我們，一起喝茶吃點心，聊起他那令人懷念的爺爺。「小時候一下課回家，最期待就是能看到爺爺從高雄來，我們可吃到現做香噴噴的韭菜盒子；他回高雄前，還會為我們做好多包子、水餃、蔥油餅跟韭菜盒子，放在冰箱的冷凍庫……」

在柔和的燈光下，英挺的青年把我們帶回從前的時光。我何其有幸，也享用過那滿桌佳餚與煎得酥脆的韭菜盒子。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s://www.facebook/TWLA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