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月

我坐在家中長六十公分、寬二十二公分、高三十公分的水族缸前，看著缸裡分成三分之一、三分之二兩區塊的魚兒們，在燈光下、水草間、氣泡中覓食，心很寧靜。

三分之一區塊裡，是九十來隻體型較小的孔雀魚，都是我們家這三個月來自產的新生魚兒，充滿活力，覓食快速。另外三分之二區塊裡，則是一年多來不斷長大、一直生活在那裡，由水族館買回的七隻金魚，目前體長各約十到二十公分。自自然然地，他們有了各自的名字：魚王、老公公、小胖妹、阿呆妹、阿呆姐、如意兄弟。

這金魚族群一直和平相處，而且和餵養牠們的主人（我先生）一個性子，吃飯的時候吃飯、睡覺的時候睡覺、煞是規律。游動時，相互錯身於串串晶瑩的氣泡間，緩慢而優雅；飼料放入後，也只有魚王和小胖妹會比較聰明（？吃太多其實傷身）地稍微游往水面搶食，其他的，總是等飼料落入水中或石子裡，才一口一口慢慢吃；睡覺的時候尤其可愛，常常出現緊鄰排隊的陣容，看起來，再沒有人比牠們更舒適了……真是愈看愈療癒。

正望著魚兒們陶醉時，忽然注意到眼前那六串不斷冒出的晶瑩氣泡，心想，站在身後一起靜靜觀賞的先生，應該比我有更多的喜悅。

那套在魚缸中冒氣泡的系統，前陣子突然失靈。向來以「愛地球」自我期許的先生，一向是只要還能修的東西就一定要修好、再用，絕不輕言丟棄、買新的。於是，他搜出家中所有可能用得到的相關物件：壞掉的變壓器、線圈、繞線軸……當然，還有他的測量工具等。接著，時而上網、時而到附近水電行找備品，有時半夜想到解方也會爬起來嘗試，可總是前功盡棄，一切再從頭來過。

就這樣百修不成，常聽他念著什麼電阻、電壓、交流電、直流電的……光是髮絲般細的漆包線，就斷了又接、接了又斷不知多少回合。我無法苟同如此事倍功半、吃力不討好，實在看不下去，一次次勸他放棄、新買一套來用不就得了（其實也不貴）。但他老兄就是要重拾那傳承給兒孫的「永不放棄」精神，持續埋頭苦幹，一有空就動手修理起來。

根據他自己記錄，前後共花了八十二小時（依我對他的了解，這數據應是比較保守的），前面還有十二天是做白工。不可思議、難以置信，完全沒有經濟效益！大家聽了一定覺得好笑，莫非是現代版愚公移山？

但事成後，傾聽他滿足地對兒孫述說著整個過程及學習到的知能，我不得不承認，對退休老人而言，可以發揮「專注的職人精神」，那價值無可計量！無價的喜悅，喜悅的無價。

我欣賞著持續而均勻冒出的晶瑩氣泡，以及應和著的微微「剝剝」聲，深刻地感覺到，這水中冒出的串串氣泡，正彷彿從先生心中升起、一陣陣無價的喜悅！對在魚缸中悠游的魚兒們來說，應該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