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春榮
衣櫃對男人似乎沒那麼重要,從小一向認為衣櫃是母親的「百寶箱」、「花花世界」、「納尼亞傳奇」,反正我不愛打扮,衣服也不多,家裡衣櫃,我只是插花而已;婚後樂得和母親、妻的衣服垂掛並列,相「衣」相偎。
家裡的衣櫃分三期,第一期是訂做;尤其新家裝潢貼牆做的大衣櫃,沒幾年就毀於白蟻侵襲,殊為可惜,由我負責拆除;第二期買現成,價格較便宜,但高度和天花板沒有辦法剛剛好,空間就放雜物;第三期是組裝,由妻訂購,由我組裝,工程浩大,包括八斗櫃,常弄得汗流浹背,脫到只剩穿著內衣褲在客廳鑽鑽敲敲,按圖拼裝。
及至第三期,我才覺得自己不是只會出張嘴的男孩,而是能做出成品的男人,不再是「百無一用是書生」;看著妻讚賞的笑容,自己雖是「妻寶」,但應是「寶」,不是「草」。精心DIY的衣櫃讓妻一用十幾年,十足「高貴不貴」。
家裡的衣櫃,對我而言,門雖設而常關。結婚前,全身由母親一手打理,國小、初中、高中、大學,以學校制服為主,無非白色和土黃色。那時走在鎮上的砂石小路,望向「關關難過關關過」的聯招,「打拚比打扮重要」,無暇顧及衣上的顏色;婚後,由妻子接手,衣服進入春秋戰國時期,熱鬧繽紛,老同學刮目相看:「結婚後,色彩變多,帥氣活潑。」享受妻特選的情人裝,兩人同行,妝點行人微笑的目光。
逮年紀漸長,慢慢由英挺緊身,走向寬鬆自在;西裝褲束之衣架,休閒的運動服來臨;再來的階段,則開始將「不再穿」、「不能穿」的衣服打包,寄贈慈善公益團體。進而買來沒拆封的新衣,也捨得捐,希望吾家的舊愛,成為別人的新歡,貨暢其流,也帶來寒冬裡一點點暖流。
當然一個個打包好的紙箱,由我負責郵寄。唯一缺點就是有時看照片,想穿某件衣服,發現已被捐走,只能「滄海一聲笑」。
某日,與妻在臥房談及前些時候我對外人過度熱心,對內人相對稍冷落,為了讓我體會內人的重要,突然妻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你身上、腳底,內內外外穿的,有哪件是你自己張羅的?把我買的通通脫下來。」我尷尬站立,脫去毛帽、外套,拿下圍巾,再脫掉小背心、毛衣、運動褲、襪子,只剩白色內衣褲。「都是你買的!」我作勢脫內衣,妻噗哧笑出聲:「神經喔!穿回去啦!」可以想像再脫下去,赤條條,精光黨,連在旁的毛小孩都瞠目結舌了。
雖說是沒有專屬衣櫃的男人,全身衣物都由母親、妻照顧,此生依賴她們,也希望自己的表現「不賴」,讓她們嘴角揚起一絲笑容。今生在衣櫃裡,與母親、妻「相依相偎」,彼此「結衣裳」,更是「結心腸」;心心復心心,結愛務在深,靜水流深,在我內心傳來密湧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