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Triple

何謂對錯？什麼樣的回應會是最好的報答？時隔15年，德國經典諜報片《竊聽風暴》修復版重新上映，對照幾年前由湯姆漢克與馬克勞倫斯演出的《間諜橋》，可發現異曲同工之妙：在歷史洪流中，總能見到許多身不由己的選擇，一方選擇自由，一方選擇臣服體制，但當彼此的價值觀出現交集，對錯與矛盾也悄然浮上檯面，其中開展出的人性與戲劇性，更是讓人咀嚼再三。

《竊聽風暴》發生於1984年的東德，當時圍牆還未倒塌，兩德處於分裂對立，東柏林為監控國內言論，發展出情報機構「史塔西」。表現亮眼的祕密警察男主角威斯勒，向來嚴謹貫徹上層旨意，卻在某回接下監聽劇作家及其演員女友任務後，隨著閱讀劇作家的作品，因監聽更了解劇作家的理念和性格，產生了動搖，在當局將矛頭指向劇作家時，威斯勒決定暗中施以援手，為劇作家掩蓋許多監聽事實，即便劇作家並不知道他的存在。

片子背景聚焦在知名的祕密警察年代，談的卻是亂世內的信念和人情，沒有枯燥殘忍的相殺情節，而是試著在這段歷史裡，探討人與人間最根本的想法與情感，同時側面呈現東德在當時的媒體和言論自由氣氛，並在最後給了溫暖的收尾。完整的敘事方式與節奏掌握，完全看不出是導演賀克唐納斯馬克的編導處女作，2006年上映時不僅橫掃各歐洲影展，也拿下當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有趣的是，飾演祕密警察的男主角歐路奇莫赫，現實中也有著類似的戲劇化經歷：在柏林圍牆倒塌前，他就曾遭不明人士監控長達10年，東德垮台後，他前往「史塔西」調閱檔案，才發現這個長期告密者，竟是自己的明星太太珍妮葛蘿嫚。這段過往和《竊聽風暴》中的劇作家，幾乎如出一轍，也讓他演來更有共鳴。

事實上，德國一直是個勇於面對歷史的國家，實際到柏林一遊，隨處可見戰爭相關博物館與各種保留至今的戰後遺跡，德國出品的電影、劇作、小說等，也有大量自我反省甚至嘲諷過往歷史的作品，《竊聽風暴》算是其中一個代表性創作，讓人理解當時的背景外，也能思考更多無奈複雜的人性層面。片中的情報機構「史塔西」後成了「祕密警察博物館」保留至今，筆者有幸多年前造訪過，以致觀賞此片時更能投射其中。

而類似這類以戰時人性為主軸的經典片，還包括2015年的《間諜橋》，此片由柯恩兄弟編劇、史蒂芬史匹伯執導，湯姆漢克飾演冷戰時期的美國律師唐納文，在合夥人請求下，為被美國特工逮到的俄國間諜魯道夫阿貝爾辯護。隨著多次會談，唐納文同樣對魯道夫有了微妙的同理，到最後寧可背負著美國民眾的不諒解，也要為魯道夫爭取到合理判決。

電影最後，唐納文與魯道夫站於當年連接東西德的格利尼克橋，此橋因數次被用作交換被捕的諜報人員，而被稱為「間諜橋」，兩人分站兩端成為本片的經典畫面，那股惺惺相惜卻又彼此理解的情緒，淡淡地滲透在動盪的戰亂年代中，顯得格外珍貴。

回到《竊聽風暴》，戰爭最後仍一如所有歷史輪迴落幕，一切回到原點，曾是頂尖祕密警察的威斯勒，因戰時就被發現協助劇作家，被貶至收發室擔任信件審查作業員，直至柏林圍牆倒塌。戰後只能繼續從事發送信件的他，過著平淡而無奇的清苦日子，那些過往的驚心動魄於他已是滄海一粟。但某回經過書店，卻看見一個想也沒想過的報答，那一刻，信念真正的意義與價值，才浮現出來。

生而為人，難免得面對許多價值觀上的抉擇時刻，特別在亂世中，要追隨自己相信的信念，總是更為艱難。但隨著心底的聲音，不違背自我道德，終能走出一條清晰的道路，儘管不一定名留青史，卻可能成為他人人生裡的救贖或希望。看向眼前因疾病引發的另一個亂世，這樣的原點，更值得我們重新拾起、深入感受，並且好好地收進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