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日本前,女兒提醒家人在日本餐館看到「唐芙蓉」這道菜時不能點,菜名美是不能吃的,會很失望。「唐芙蓉」就是我們說的豆腐乳而已。後來,我聽說講唐芙蓉似乎只是琉球地區的習慣,並非全日本都這樣說。我在琉球的記憶中,並未見過唐芙蓉的菜名,不過,由此倒是可以見到日本的確在日常生活吃的用的全是講究得很,講究如何用一個漂亮典雅的名字。
日本人使用的名詞,有些就像是唐詩中出來的,或像從煙花三月的江南滋生的。在超級市場,才發現日本仍稱牙籤為楊枝,而綠豆做成的粉絲則叫做春雨;春雨的浪漫早已超過粉絲吃在嘴裡的感覺,而楊枝的想像也讓人忘了剔牙這回事實際並非雅觀。
我坐在百道濱一丁目的客廳看電視新聞,不獲民心的安倍首相要下台了,他的民調支持率與陳水扁差不多。自民黨在全國大選中敗得一塌糊塗,才是兩天前的事,安倍信誓旦旦要改組內閣,甚至任命一向不留情面批評政府的無黨派人士當閣員,電視畫面上用了一個成語,「吳越同舟」,啊!我軍與敵人在同一船上。說到此,不得不提杜正勝教授,他應該不會忘了自己曾是教授,研究中國古代史,可能學問還不錯。教授當上教育部長後,那麼討厭文言文,討厭成語,他難道不知道日本人喜歡成語嗎?有個常感謝日本皇軍的所謂愛台灣人士,還自豪台灣是「全世界最親日的國家」,她可能很恨日本人不把漢字消滅掉,學中國話的人還越來越多。日本人是喜歡用中國成語的,喜歡用成語來附庸風雅,表示自己是知識階層,再無知的人也不會以當地痞流氓為榮,政客更不會動輒強調自己出身低賤。
安倍突然要辭職,電視上,接受訪問的同黨人士在激動之餘不忘表現自己的文學造詣,哀泣「兵折矢盡」了;而反對黨則輕輕一句,安倍「敵前逃亡」,對首相不負責任的抨擊完全表露無遺。
日本人那樣注重完美,每個水果都要長得一樣大、每條黃瓜都要一樣直,陶杯、陶盤,擱在桌上,絕對是一件件藝術品。在岩田屋百貨公司的賣酒專櫃,欣賞酒名可以咀嚼再三,每一瓶酒都有一個詩意的酒名,「大吟釀交響曲」,不醉很難的,有的酒瓶上不是「兩人對酌」就是「月下獨酌」,甚至不厭其煩地「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像台灣把政治人物的相片貼在酒瓶的,可能會引發有人要戒酒,因為反胃。
有春雨有楊枝,兩人對酌,就別管台灣地圖要橫著看豎著看了。我什麼都不認同,我有不認同的自由,只認同生活中的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