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俄國文學或西洋文學史上,契訶夫(1860-1904)都是短篇故事和戲劇的重要開拓者,短篇故事的簡約、幽默、精細觀察、灰暗色調,尤深具代表性。最早的幾篇故事寫於1880年代初期,當時他在莫斯科大學習醫,為舒緩經濟壓力而作。大學畢業後,成為鄉間醫生,契訶夫在農民、士兵及各種典型的鄉下人物身上,累積了豐富的觀察,這些人物一一出現在他的故事和戲劇中。一般而言,1885年以前,他寫的多是幽默小品,詼諧逗趣。1885~86年以後,出現越來越多嚴肅、憂鬱和抒情色彩。對契訶夫而言,人生「悲」「喜」往往相連,很難清楚區分。臉譜出版社最近出版的《發現契訶夫》介紹其早期作品,且是從未被譯為外文的「漏網之魚」,陳相如直接譯自俄文,格外有意義。
1904年,契訶夫去世,留下四百多篇故事,十數齣戲劇。他天性積極,充滿活力,相信維護公平正義乃人生第一要務,相信「如果每個人都能在自己的那片土地上竭盡所能地努力,設法在身後留下一所學校,一口井,或類似之物,我們的世界將多麼美好。」1890年迢迢艱辛的庫頁島政治監獄之行,可能源於對當時社會不公與人民苦難的關切,但他從未參與政治活動,也從不企圖在字裡行間進行社會的或道德的說教,只是截取平凡人物日常生活的一小段,書寫他們的真實生活。契訶夫筆法含蓄溫厚,卻充滿幽默和機智,精巧展示人物的心理狀態和社會生活。
我們在契訶夫的故事中,處處看見步履蹣跚、跌跌撞撞的俄國人,他們有夢想,有熱情,卻懦弱、愚蠢、神經質,錯失良機,或躲避行動。誠如他的同時代人所言:「契訶夫與歌者同唱,與醉者同飲,他的故事是1880至90年代俄國人包羅萬象,鉅細糜遺的世界。」對俄國歷史,俄國人的坎坷命運,以及俄國文學的豐厚內涵真正有興趣的人,才可能從契訶夫的故事中迅速認出那個時代的典型人物,並因此喜歡契訶夫。
契訶夫是短跑健將,與當時俄國文壇流行的長篇小說相較(例如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妮娜》、《復活》,杜斯妥耶夫斯基的《卡拉瑪佐夫兄弟》等等),他的故事是極短篇。托爾斯泰稱讚:「他創造的新形式和技巧遠比我高明。沒有那位作家能以更少的強調,塑造出契訶夫筆下那些強烈悲愴性的角色。」契訶夫的文字自然淡泊,很少藝術雕琢,他不像果戈里那樣善於發明詞彙,也沒有屠格涅夫的豐富動詞、五顏六色的形容詞和美麗風景,他在幽暗光線和灰色色調中,營造出暗淡的、褪色的氣氛,滲露冷靜微妙的幽默。某俄國學者說,喜歡杜斯妥耶夫斯基或高爾基勝於契訶夫的人,很難掌握俄國文學及俄國生活的精髓。契訶夫的讀者和觀眾必須具備對人性及事理的洞察力和幽默感,要能從事件的可悲面看見樂觀之處,從可笑的故事看出可悲之面。
四十三篇未經正式收錄的故事,讓讀者對這位俄國短篇小說之王有全新的詮釋。
《發現契訶夫》一書中,讓你「發現」年輕、尚未成熟的契可夫,以其尖銳、風趣、創新與朝氣蓬勃的筆法,首次成為文壇新星的作家,並在一八八八年贏得了普希金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