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雖然很早就向曹操靠攏，但真正開始受重用是在曹丕時代。建安二十五年（二二○年）曹操死，司馬懿等人以「漢室衰、國統絕」進言曹丕禪代，從此成為核心幕僚，不過要到曹叡時代他才真正建功立業。

太和二年（二二八年）司馬懿的首功是平定孟達在上庸（湖北竹山東南）的叛變，此役化解孟達與蜀軍會合，由上庸直攻洛陽的危機。接著是太和五年與諸葛亮在祁山（甘肅禮縣東北）交鋒，雖然表面吃了敗仗，失了張郃大將，但其實牽制住蜀軍北伐的動線，諸葛亮終因糧盡，無功而返。

其次是青龍二年（二三四年）再與諸葛亮對陣於渭水南岸，司馬懿堅守不出拖住蜀軍，同年諸葛亮死於五丈原，長達七、八年的魏蜀征戰終於暫時落幕。最後是景初二年（二三八年）平定遼東公孫淵之亂，終結公孫淵與東吳結盟計畫。

景初三年曹叡死後，因曹爽專權，司馬懿稱病歸隱（二四七年），兩年後精心策劃一場政變，趁曹爽兄弟與曹芳拜謁曹叡陵寢（高平陵）時，占領皇宮，並假太后詔罷免曹爽兄弟職位，迅速掌權後，曹魏勢力垮台，司馬家族崛起。司馬懿於平定王淩之亂（二五一年）後卒。

從曹爽事件可以看出司馬懿的兩個人格特質：忍與詐。前者曹叡死時（二三九年）托孤給司馬懿與曹爽，司馬懿先不與曹爽交鋒，俟曹爽專權後，又稱病隱退，直到二四九年發動政變，一舉殲滅曹爽家族，前後可謂隱忍了十年，實在可怕。後者《三國演義》以一○六回的「司馬懿詐病賺曹爽」表達得最入骨。那時曹爽派荊州刺史李勝去探聽司馬懿的病情，司馬懿以耳聾與進湯時口涎滿襟呈現衰老病篤之狀，李勝據實回報，曹爽聽了大喜，直說無憂矣。（《晉書‧宣帝紀》亦有記載）

此外從兩次的屠城事件亦可看出司馬懿手段之殘酷：一是太和二年平定孟達之亂，屠上庸城；一是景初二年平定遼東之亂，屠襄平（遼陽）城。

如此人格特質，只想當富家翁的曹爽，如何鬥得過？

張郃原屬韓馥、袁紹手下，官渡之戰諫袁紹應派重兵救援烏巢，袁紹不聽，反以重兵攻擊曹操大營，後果然兵敗。張郃憤而轉投曹操，操得張郃，高興地喻為韓信依附於漢朝。

若從建安五年官渡之戰算起，到太和五年張郃戰死於木門（甘肅天水西南），這位曹操手下的五虎將之一，可謂大半生的時間都在為曹魏政權南征北討。雖然他曾在留守漢中時，為張飛所敗，但多數戰役中，其實都是常勝將軍。

建安二十三年劉備駐守陽平，率一萬精兵猛攻張郃部隊卻無法獲勝；有名的街亭之役（二二八年）張郃因大敗馬謖，扼住通往漢中的咽喉。能守能攻的張郃在陳壽筆下是這樣的：「郃識變數，善處營陣，料戰勢地形，無不如計，自諸葛亮皆憚之。」（《三國志‧張郃傳》）

可惜《三國演義》因尊劉抑曹的立場，不僅刪除他擊退劉備的那場戰役，而且將街亭之役敗馬謖的功勞移花接木到司馬懿身上，明顯對張郃不公。此外張郃之死亦令人惋惜。太和五年，諸葛亮第五次北伐，張郃率兵禦之，後諸葛亮糧盡而退，司馬懿使張郃追之，張郃認為「歸軍勿追」，司馬懿不聽，後張郃果於木門道中伏，死於軍中。（《三國志‧張郃傳》裴松之注引《魏略》）

按《三國演義》，張郃之死因是輕率躁進，這與《三國志》裡懂得作戰部署的張郃出入太大。儘管羅氏後來亦安排司馬懿聞張郃之死，說「吾之過也」，但已挽回不了一個失誤軍令下冤死大將的生命。（一○一回）

郝昭在《三國演義》上場很晚，那時司馬懿料定諸葛亮必攻陳倉（陜西寶雞東），遂薦郝昭把守。果然諸葛亮第二次北伐（二二八年）就引兵出散關（寶雞西南），圍陳倉。諸葛亮花了二十幾天攻城，上雲梯，攻衝車，掘地道，蜀軍死傷累累，陳倉依然屹立。後諸葛亮終因糧盡而退。（九十六、九十七回）

不過後來羅貫中又演繹出諸葛亮二度攻陳倉，也就是第九十八回的「襲陳倉武侯取勝」，可惜於史無據。

郝昭這位守城大將於陳倉重挫諸葛亮後，獲曹叡（魏明帝）召見，可惜不久即病逝，死前交代家人不可厚葬，因長年在外征戰，曾挖掘棺木作為護身及戰具之用，對身後事完全看淡，不僅不要求後代祭拜，也不要求定點埋葬，真可謂隨遇而安的實踐者。

郝昭雖為七十八位三國人物最後出場者，可是他的人生哲學卻比現代人都前衛而灑脫，這讓我們緬懷歷史人物之餘，總有一種歷久彌新的感動。（全文完）

●本專欄將結集出書，聯經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