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晏子

吳孟樵的《《歸鄉》的親子關係與俄羅斯文化：這位導演，讓我想起我爸媽》是一本奇特的書，原是碩士論文，本身即有別於許許多多的同類，但仍是論文寫作的思維與言語，之後加入作者的散文，懷想、回想父母，將書的調性婉轉引入另一情境，裡面的人物不是戲劇角色，而是真實人生中活生生和存在過的人物，兩個元素有機地互動於閱讀與思緒之間，組成一本莊重美麗的書，非傳統類型所可界定。

為了重看《歸鄉》，我在YouTube一個叫做Underrated, Unknown & Unpopular的頻道，找到完整版，不禁發噱於這種大眾的觀點。它是一部不大眾的作品，吳孟樵卻懂它愛它，寫了指導老師、口考老師們一致讚歎的論文，又寫了這本書，書和她談的電影一樣，很個人、很親密、很渺遠、很神祕、很詩意、很潛沉、很醉人、很驚異，欲領會堂奧，不能只看一遍。

中文片名《歸鄉》較明喻，英文片名「The Return」較暗喻；這本書有幾個「歸、回」的層次，首先是電影裡父親的返家，然後是兒子們的返家，再來是吳孟樵對人物（包括女性家人）各有所歸、回的分析，加上她對父母及自己的回想。

吳孟樵研究兒童文學，卻別出新裁，選擇電影為畢業論文的題材，以文學之眼透視《歸鄉》裡的文學，又超越文學的視野，論及大於電影的俄羅斯歷史（政治經濟地理）、文化（心理文學哲學）的隱喻，導演爾後的作品，也被她抽出精髓來呼應、對照。遊刃有餘的原因，是她也是位風格特出的編劇，又多年寫作影評；影評在她筆下，洋溢靈氣，近似散文，多部影視劇本在她筆下，瀰漫夢的氛圍。書中的表，頗似一般電影劇本必備的人物表，閱後使人對影片的某些環節有系統式的掌握。吳孟樵總能凝視到、聯想到別人看不到想不到的「形而上」，如片中父親為飛行員的設定讓她連結到他後來的從空墜落、父亡的小船在她眼中似棺、七天的劇情引起她多角延伸思考，乃至塔羅牌——寫作之外，吳孟樵也嫻於解讀塔羅牌。

在推敲電影時，她說明導演的創作和原生家庭之微妙關係，就和她自己一樣，寫作是生命經驗（包括夢領域）與創作的聯結。電影重點著墨於父子，旁及夫妻，書著墨於作者與父母，重點在母女。電影背後的導演和書中的吳孟樵，在親情的頻率上對話，在文字和音畫不同媒介的創意上，具備深邃的淒美，看到書末，鄉愁的具象，怦然映入眼簾，這是多麼情韻迴繞的完結篇。

「仔細聽呀 還有雨聲」吳孟樵這麼寫道。

她欣賞一部電影，看得透，且聽得夠；閱讀這本書，我們也得用上最細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