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昱培
「什麼,妳要出國?」春雨潺潺的三月午後,我與表妹約在咖啡廳敘舊,但她見面後說的第一句話,卻比響徹天際的春雷更令人震撼。
年近三十的她,竟說要去法國當畫家的學徒!
表妹與我年齡相若,因為同住一條街,自小幾乎是形影不離。求學時,她一路成績優秀,不負眾望錄取了全台最好的大學;只是畢業後求職相當不順,第一份工作只待了不到半年,就離職回家準備國家考試。雪上加霜的是,她竟屢試不第,在我工作多年後,依舊守著寒窗苦讀。
「可是,妳連這座城市都沒離開過,這樣就要出國會不會太冒險了?」面對她突兀的決定,我不解地問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還像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會想囉!」聽到我的質疑,她雙眼惡狠狠地瞪著我,然後拿起桌上的帳單,悻悻然離去。
望著表妹遠去的單薄身影,驀然想起,這幾年我常常以職場人士的姿態,訓斥她沒出過社會,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卻全然未體諒她屢試未中的難受,滿滿的歉意瞬間湧上心頭。
那日之後,經歷數個白晝與黑夜,LINE上的文字打了又刪、刪了再打,就是不知道如何向她表達歉意,明明只是親人之間的彆扭,卻搞得像夫妻冷戰般難解。
一天早晨,睡眼惺忪的我不小心按下送出鍵,那句留置了許久的「妳何時走,我去送妳」,瞬間傳送出去。接近中午時,我接到她簡短的回應:「傍晚的班機,要來就來吧!」
微涼的夜晚,我搭上機場捷運,一到站逕自奔往航廈尋覓她的身影。最後,在航空公司的報到隊伍裡找到了她。
「快點,我要進海關了。」表妹揮動著手中的機票與護照,急急地喚我。
「妳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她似乎看出我的欲言又止。
「為什麼想走?」我還是想知道原因。
「以前的我無從選擇,都是照著家人期望而活,就連這座城市都未曾離開過。現在,我想為自己活一回,我要成為像夏卡爾一樣的畫家,以畫筆繪出世間的繽紛。」
目送表妹步入海關的身影淹沒在人海中,我衷心祝福她逐夢成功,不是成為夏卡爾,而是真正成為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