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麻雀

爸和媽住在中部鄉下，難得上北部待幾天，老公想讓兩位老人家吃好一點，就帶著全家人到餐廳吃飯。望著「吃到飽」三個字，媽苦笑說：「你們年輕人吃比較划算，我和妳爸吃得不多，會浪費錢啦！」原以為媽想替我們省錢才這麼說，沒想到，「吃到飽」餐廳真的不適合上了年紀的他們。

寬敞的餐廳裡，菜色十分豐富，沙拉、燒烤、快炒，中西式餐點都有，另一區的水果、甜點、飲料更是五顏六色，引人垂涎。正值青春期的雙胞胎兒子，一盤接一盤開心地享用美食，還不忘幫阿公、阿嬤拿些好料。

餐廳裡的交談聲、餐具碰撞聲以及古典背景音樂，雖不至於吵雜，但在柔軟的椅子上坐了一個半小時，難免讓早已吃飽的爸媽感到疲倦，等不及想躺平休息。

進家門時已是下午兩點半，按平常作息，該是爸媽午睡結束、起床和鄰居聊天的時間。可是當天他們清潔假牙後就進房休息了，一直到傍晚五點才起身，且因吃多了肚子太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明明已接近晚餐時間卻一點都不餓。

養足精神的兩人嚷嚷著：「吃到飽、吃太飽，艱苦！」「消化速度慢，腸胃受不了，要吃好料不如自己煮，還比較快活！」我將爸媽的心聲牢牢記住，決定不再打亂他們的生活規律，接下來幾天，三餐都是買食材回來料理。

趁著周末，媽陪我上市場採買，熱鬧滾滾的叫賣和鄉下的寧靜大異其趣，看媽逛得開心，我也跟著笑開懷。

回家後，母女倆邊聊天邊揀菜，一旁聽著老歌的爸說話了：「山珍海味，不如家鄉味！」雖是簡單的家常菜，營養均衡、少油少鹽不加味精，輕鬆用餐無負擔，尤其聽見孫子們稱讚：「阿嬤煮得真好吃！」、「就是這個阿嬤的味道啦！」備受肯定的媽靦腆笑著，嘴裡一邊數念著明日的菜色，道道都是拿手菜。

老公怕媽太累要她休息，媽卻不以為苦。我了解老人家的心情，所以她說什麼我都說好、都照做，樂得當個乖巧聽話的女兒。

都市的生活型態留不住爸媽，他們喜歡步行串門子，喜歡照顧屋前保麗龍箱裡挺立的花草和連蟲不太吃的當令蔬菜；他們喜歡早起做運動，也喜歡招呼左鄰右舍一起聊天、唱卡拉OK。而我住在大樓裡，出入都要感應磁卡，加上附近的建築物都長得很像，爸媽怕出了社區會迷路，只好守候在家等我下班。相信換作任何長輩，都想快快回到鄉下，享受自由和熟悉的安全感。

先搭乘高鐵、轉公車，然後再步行回家的爸媽，各自忙完家務後，再度敞開大門，迎接熟悉的人事物。嬸嬸提來早上才採收、已在筍頭抹上鹽巴的鮮筍，叮嚀媽趁新鮮以冷水下鍋煮湯；大方姨用機車載來嫩綠的莧菜和大陸妹，拜託媽幫忙吃，等吃完她再去菜園採；隔壁阿婆捧了顆大南瓜來，說是加點薑片煮甜湯或是炒米粉都很對味……媽欣然接受並一一道謝後，心中盤算著：明天一早，蒸好南瓜揉進麵粉裡，包入筍子作餡，再用後院的大灶蒸十五分鐘，街坊鄰居下午就有味美實在的南瓜筍包可以吃了。

一刻也閒不下來的媽，堅信趁著身體硬朗時，能做就多做，人做得開心，日子也好過。我知道，對她而言，自己煮三餐並非苦差事，反倒是不想也不願改變的老習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