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博

「封國、封關、封城、停飛、緊急狀態……」以上聳人聽聞的字眼，最近頻繁出現在美加的各大中英文媒體上。

三個多月前，我以為新冠病毒離開加拿大很遠，完全可以高枕無憂。但隨著疫情的爆發，如今已蔓延到所有城市，「大火」幾乎燒到了家門口，打亂了每一個家庭的生活節奏。

大約半年前，我們全家就訂了四月底回上海省親的機票，一是給家父做百歲大壽，二是順道遊日本。隨著疫情的急遽上升，三月初不得不辦理退票。一家四口好不容易湊齊的「美麗假期」，瞬間就被無情的疫情衝垮了，不由得感到失望。再說，兩個犬子足足已有六年沒有見到爺爺，感到十二分的無奈。

我也響應政府號召，宅在家裡上班。但是，碰到了棘手的問題──頭髮愈來愈長。按平時習慣，我是每個月底去理髮店一次，一月二十五日多倫多出現了加拿大首例新冠病毒肺炎患者後，我就不敢問津理髮店了。到了三月初，我已留了兩個多月的長髮，好像頭上戴著鐵帽子，壓得喘不過氣來，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習慣。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不得不求內子幫忙。

追溯起來，內子曾經擔任我們家的「御用理髮師」近二十載，我和兩個犬子都是她的「常客」，往往是一次剪三個頭，清潔起來也方便。平心而論，她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理髮手藝蠻好，那時不少親朋好友都稱讚我的髮型酷，當我揭開謎底時他們都感到驚訝。記得老二上大學的前一個晚上，突然有一個高中好友打來求救電話，要讓內子幫他剪髮，因為理髮店已關門，翌日要去大學報到，內子馬上答應了。那同學來了之後，她麻利地當起了「髮型師」，三下五除二就完事了。兒子當場到朋友群發了照片，獲得同窗好友的讚揚，一時傳為佳話。

大兒子六年前讀大學，開始追求時尚，很快覓到了心儀的髮型師；小兒子三年前讀大學，也依樣畫葫蘆，找到了自己喜歡的髮型師。那時，兩個兒子都住校，回家後看到他們的髮型都很好看，抱著嘗鮮的心態，我也提出到外面去剪髮，內子說再好不過，趁機可以「榮退」了。

最近三年來，我每個月都去理髮店一次，一切相安無事。沒想到，這次新冠病毒疫情突然襲來，不得不讓內子重操舊業。她從儲物櫃裡拿出理髮工具，試了試完好無損，它睡了三年也不用加油，馬上跟我理髮了。二十分鐘理完髮，我感到渾身舒暢，好好表揚了她一番，儘管三年未用功，但紮實的底子還在，她說千萬別奉承，希望儘快再次「失業」。當然，我也期盼她早一天「下崗」，還我平靜的生活，真可謂「沒有一個黎明不會抵達，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

這時，內子想到了在外拚搏的兩個孩子，他們也該到理髮的時候了。老大在洛杉磯一家多媒體娛樂公司工作，老二正在溫哥華的微軟公司實習。那兩個地方都有疫情，他倆都在住處辦公，那頭髮長了怎麼辦呢？她馬上打電話問老大，他說打算三月底回多倫多，在家裡上班，屆時也請媽媽理髮，她高興地說又有「生意」了。

沒想到，加美邊境破天荒在三月二十一日關閉，得持續三十天。兒子是加拿大國籍，拿的美國工作簽證，可以回加拿大，但不能馬上回美國，萬一公司有急事那就麻煩了，他只好被困在洛杉磯，繼續在住處上班。她關照兒子，一定要忍受長髮，實在不行，到時視頻上教他「自剪」。

到了三月二十日前後，加拿大的疫情大爆發，老二的經理告訴他可以回多倫多工作。他決定二十七日回家，當天晚上就可以請媽媽理髮了。內子笑著說還是有「生意」的，並再三囑咐他，飛機上一定要戴口罩。萬萬沒想到，二十七日下午，就在他從溫哥華飛往多倫多的半途，我們所在的安大略省發出緊急警報，強制要求旅客留在家中自我隔離十四天。

我們全副武裝去機場接老二，遠遠見他確實戴著口罩，放心不少。上了車，他說離開溫哥華的住處就開始戴口罩，到目前已有七個多小時沒取下，飛機上五個小時也都不敢除下喝水，極其難受。這是他二十一歲人生的第一次戴口罩，真是難為小傢夥了。

半個多小時到家後，他終於將口罩扔進了垃圾桶，上樓洗澡去，內子將他裡裡外外的衣服都放進了洗衣機。洗完澡，他便躲進自己的房間，大快朵頤起來，也開始隔離十四天的生活，我們將提供他的一日三餐，相互用手機交流。

隔著房門，犬子在二樓大聲喊：「兩周後，請媽媽給我理髮！」

「願意為公子效勞，完全免費！」內子隔空回答，她的臉上也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