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禎苓

每一年的土地公生，是尖峰巷最活絡的時刻。

大清早起，家家戶戶忙進忙出，竹蓮市場擠滿主婦們，挑三牲、選素果，有些人來了不只一趟，提不動，只得分兩次以上扛回去，一切繁忙都是為了準備中午的大拜拜。

正午到來，土地公廟前開始上演扮仙戲了。昆仔特別叮嚀孩子們：「千萬不可以去觀賞扮仙戲，那是演給神明看的，一般人不宜逗留，萬一煞到就糟糕了。之前遠親阿財的兒子就是貪玩跑去偷看，結果被煞到，變成了神經病，看了多少醫生都好不了。」這實在太可怕，孩子們雖然好奇，也只能忍住。

不過，沒看到扮仙戲也無妨，尖峰巷的人都知道，巷頭那間土角厝土地公廟會有野台戲，歌仔戲、布袋戲輪番上陣。一天有兩場，一場在中午，一場在晚上。

傍晚時分，攤販車從四面八方湧入尖峰巷，整齊列於巷弄兩側。車上懸掛一盞小燈炮，遠遠望去，像美麗的光流。這些攤販不外乎烤香腸、烤魷魚絲、烤玉米、糖葫蘆、麥芽糖雕、龍鬚糖……阿源他們圍在香腸攤，擲骰子比大小，若運氣好，贏過老闆，只要花幾毛錢就能吃好多香腸。另一頭，則聚攏著遊戲場，風車、布袋偶、射擊……尖峰巷霎時成了小型夜市。

晚上，大家趕忙吃完飯，洗好澡，攜著小板凳跑到戲台前占位子。只聞台上嗩吶鑼鼓大響，戲偶飛舞，原本哭鬧的小孩都安靜下來，睜著大眼，一覽五光十色的舞台。

台上不時穿插報告哪位大德捐獻了多少金額，「某某賞金一百元」、「某某賞金五十元」，紅紙上以毛筆字謄寫捐贈者的名諱，一張一張掛在戲台上，這時旁邊有人燃放鞭炮，劈哩啪啦慶祝一番。但屢屢到後來，捐贈變成了拚場，雙方人馬使出渾身解數，讓賞金迅速累加，旁人叫囂聲不絕於耳，拚場達到高峰。

後來呀，土地公生慢慢被淡忘了，但是只要尖峰巷的人們經過巷頭那間土地公廟，總想起那時候熱鬧地慶祝，想起昆仔率領孩子們舉香在神明前，呢呢喃喃：請土地公伯保庇一家伙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