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銘磻

櫻島，昔日薩摩人的聖山，島內活火山是鹿兒島象徵，也是日本列島三十六座火山中最活躍的一座。

男兒立志出鄉關，學若無成不復還

搭乘「九州橫斷特急」肥薩線到鹿兒島，自然要去參觀明治維新誕生的時代要人──西鄉隆盛、大久保利通的出生地、維新故里館。

鹿兒島位於九州最南端，範圍從北面縣境到南面與沖繩交界約六百公里，氣候溫和，富於變化的海岸線伸展雙臂，把鹿兒島灣的櫻島環抱其中，南面遙遠的海洋，分布被列為世界自然遺產的屋久島，延綿一百六十二公里，大小十二個島嶼組成的吐葛拉列島，以及日本第三大島奄美大島等三十餘座島嶼。

鹿兒島除了自然資源豐富，也是出現幕末最多維新人物的地方，島津齊彬、篤姬、西鄉隆盛、小松帶刀、大久保利通、活躍島內的坂本龍馬。

一九九四年開館，位於鹿兒島市甲突川河畔加治屋町的維新故里館，展覽室一樓，利用影像、模型、機器人等科技，展示、演出、敘述出生鹿兒島的近代人物，篤姬、西鄉隆盛、大久保利通等人留下「推動明治維新」的豐功偉績。地下一層「維新感受大廳」定時放映《維新之路》，讓遊客身臨其境，好比走進薩摩藩武士，英勇航海征戰的新紀元，以及西南戰爭無比慘烈的景況。

到訪與幕末維新相關的維新故里館，得見周邊設立的西鄉隆盛銅像、大久保利通誕生地、西鄉隆盛與西鄉從道誕生地、東鄉平八郎誕生地、私學校跡、篤姬雕像、仙巖園。大概因為專注看史蹟的緣故，竟連遠處傳來港口汽笛聲，都使人感傷，好似讀到西鄉隆盛風花雪月的詩作。

人生一定會有第二座舞台

鹿兒島名勝鶴丸城，由十八代島津家於一六○二年築造，未具天守閣的頂蓬造形建築，世代藩主居城，當前僅存本丸部分石牆。

幕末名女人篤姬，生父是薩摩藩藩主島津忠剛，及長，被堂哥兼薩摩藩本家，島津齊彬領養當義女。本名源篤子，改名藤原敬子，又稱「篤君」，不久，進入大奧，成為幕府第十三代將軍德川家定御台所。

嫁入將軍府前的一八五三年六月五日到八月二十一日，篤姬在鶴丸城「培訓」兩個月。

被認定是肩負島津齊彬政治目的，以及實現德川慶喜繼任將軍而送往江戶，婚姻生活僅一年九個月，時年二十二。德川家定死後，篤子落飾，法號天璋院殿，通稱天璋院。

一八六七年，德川慶喜在京都二条城舉行大政奉還儀式，將政權還予明治，天皇頒布《王政復古令》，廢除幕府。

期間，篤姬與德川家茂的正室，向島津家及朝廷求救德川家，圍繞將軍繼承人引發幕府明爭暗鬥，加上家鄉反幕府運動激化，使明治維新動盪不安，篤姬統領大奧，為德川家續存、面對日本新時代來臨，傾盡助力。

一八六八年，戊辰戰爭爆發，討幕軍迫近江戶，篤姬與之斡旋，議和開城，確保德川家命脈。未幾，篤姬離開江戶城，輾轉遷徙千馱谷家屋敷居住，養育第十六代當家德川家達，至一八八三年亡歿，從未再踏進故鄉鹿兒島。

這是第幾日幾年的蟬鳴？生命無長短，我在鶴丸城跡見到擁有人生第二舞台的篤姬坐像。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間無處不青山

司馬遼太郎明言：「源賴朝是偉大政治家，但沒人緣；源義經是無聊人物，卻大受歡迎。大久保利通也是偉大政治家，日本人卻喜歡稚氣的西鄉隆盛。政治原是男人的世界，但民眾偏愛女性特質的人物。譬如，西鄉隆盛寫詩，發表幾句名言，結果比大久保利通更得人喜歡。」

明治時期，漢學興盛，武士階級都有一定程度的漢學教養；堅持武士精神，竭力爭取下層武士權益的西鄉隆盛，留下多首感懷述志的漢詩，他在西南戰爭起兵前夕寫了首〈失題〉：「白髮衰顏非所意，壯心橫劒愧無勳。百千窮鬼吾何畏，脫出人間虎豹群。」

照自己的方式去做吧！尚武的西鄉所領軍隊，自西南戰爭爆發，從田原阪敗戰返回鹿兒島，退守城山洞窟。未幾，面對政府軍進攻，守軍不敵，潰敗投降，在城山自戕，別府晉介相侍介錯。

城山是鹿兒島最高峰，海拔一○七公尺的瞭望台，俯瞰鹿兒島市區、不遠處裊裊煙霧的櫻島，是欣賞鹿兒島夜色的最佳地點，山頂遍布亞熱帶天然林，蔦、羊齒等六百多種植物。

西南戰爭最末激戰地在城山，瞭望台周遭保留眾多遺址，包括西鄉在戰事尾聲做困獸之鬥，人生最後五天的斷魂地；鄉土雕刻家安藤照製作，矗立城山公園，穿著軍服的西鄉隆盛雕像。

幕末大將終焉塵歸故土，到頭來還是自己的人生。崎嶇斜坡，不易行走的城山後山，我和陪同前往的家人，在狹窄洞窟見到「末代武士」埋身地！

搭乘櫻島丸到櫻島

櫻島，昔日薩摩人的聖山，島內活火山是鹿兒島象徵，也是日本列島三十六座火山中最活躍的一座。櫻島火山由北嶽、中嶽，南嶽組成，面積七十七平方公里，是世界屈指可數，經常噴發岩漿的火山。

櫻島距離鹿兒島四公里，一九一四年「大正大噴發」，掩埋四百公尺寬的海峽，連接對岸大隅半島，流失掉的熔岩約一百億噸，數量驚人。

一家五口從空氣灰濛濛的鹿兒島港，搭乘「櫻島丸」渡輪前往櫻島。看似完美的海上風光，還是可以找到缺點，蒙塵飄開的火山灰就是！

由火山土壤孕育的大根，重達三十公斤，列入金氏世界紀錄，是櫻島特產。此外，世界最小的蜜橘，則是島上居民重要農產品。

搭乘櫻島丸到櫻島碼頭，鄰近錦江灣海域的熔岩公園，泡溫泉、泡腳、看海，或到濱海龍神露天溫泉裸浴，泥沙沖積下的溫泉水、嬉笑聲，恰使目光流淌到對岸鹿兒島，想見為捍衛武士道，徒讓蒼生、理念，陷入猛烈硝煙彈雨的「西南戰爭」，無謂的傷亡呀！

小島步道立有詩人海音寺潮五郎的歌碑，上書：「在我們眼前的櫻島火山，是西鄉、大久保也曾目睹的噴火之山」。

沒有人能永遠在那裡。猝然想起日劇《花樣男子》最終章，杉菜、道明寺結婚，花澤類孑身一人，在灑滿陽光的房間，把五人合影放在窗櫺，面對照片說：「我出門了。」臨走前，輕聲念出井伏鱒二釋義的〈勸酒〉詩：「花開多風雨，人生足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