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復

從廣東的角度來看，橫水與桶岡在江西與湖北的交會點，並不需要廣東的官軍；從湖北的角度來看，桶岡的確是賊寇的軸心點，難怪湖廣巡撫想打桶岡。但從江西的角度來看，橫水才是軸心點，桶岡則比較遙遠，這時候三省官軍聯合打桶岡，廣東過來需要長途跋涉會搞得師老兵疲；江西過來則會被橫水的賊寇包夾全軍覆沒；只有湖北一支官軍在孤軍奮戰，到時候戰敗卻怪罪江西與湖北不能即時支援，這筆帳怎麼算都不經濟實惠，湖廣巡撫陳金老兄如果不是想搶功績，這人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呢？

但，面對三省夾擊策略已經公布，陽明心生一計，反而笑了。他將計就計，下令全軍出發打桶岡，然而軍隊實際前進的目標卻是橫水，他事先挑選4百名身強體壯的樵夫與山民，每人攜帶旌旗、戰鼓與火藥，爬到橫水一帶的崇山峻嶺上，等待官軍打橫水山寨時，就搖旗、擊鼓與放炮，藉此擾亂賊寇的鬥志。結果，當官軍正面假裝進攻橫水山寨，大頭目謝志珊雖然大驚失色，沒想到官軍竟然從天而降，憑著山高路險，老謝命賊兵沉著抵抗，突然卻聽到四周山谷都是炮聲，接著煙霧瀰漫，在若隱若現間看見官軍滿山搖著大旗，還有股聲音傳來：「山寨已破！山寨已破！」這讓橫水的賊寇頓時六神無主，大家四散奔逃，官軍乘勝追擊，摧毀賊寇五十餘個據點，殺死賊寇兩千餘人，俘獲兩千餘人，連謝志珊都被逮捕就擒到中軍主帥大帳內。

陽明看著這位身材魁梧自封「征南王」的漢子，捻著鬍子開門見山問：「你為何能獲得同類群眾支持多到這種程度呢？」謝志珊看著眼前這個看來弱不禁風的官爺，眉宇間有股無法隱藏的英姿煥發，他老實大聲講：「這件事情的確很不容易。」陽明問：「怎麼說呢？」謝志珊回答：「平生見世上好漢，斷然不輕易放過其人，我會想各種辦法吸引網羅他，他喜歡喝酒就賞他酒喝，他有困難就周濟他錢財，用道義對待他，講話都跟他講實話，這樣坦誠相待，沒有不能結交的人才。」陽明沈默不語，接著命人拖出去立刻斬殺，謝志珊慷慨就死，不喊半聲疼。

離開主帥大帳，回到隨軍出征的行動教室，看著幾名跟著他在作戰閒暇不忘講學的弟子，說著謝志珊跟他講的話，然後嘆息一聲，評論說：「我們儒者一生追求知己對自己帶來生命的收穫，其實跟這群山賊哪有什麼差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