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佳

大弟來電問我事情，老公接了轉給我，電話掛斷後，他好奇地問我：「剛剛大弟叫妳偏名，現在還有多少人會這麼叫妳？」我細算了一下，爸媽、公婆走後，就僅剩老公兄嫂與娘家兄弟知道我的偏名，居然不到十人！長輩和親友凋零得何其快速，而我也倏忽老矣，教人如何不感傷？

周六去爬山，一上車發現乘客滿座，正準備往裡面走，有位戴墨鏡的帥哥馬上起身，操著廣東腔國語讓座給我。受寵若驚的我趕緊道謝後坐下，可內心小劇場卻忍不住自憐：沒想到我這麼顯老，連觀光客都看得出來！撥了撥黑白夾雜的短髮，趁勢把外套的衣袖往下拉，遮掩住手臂上的老人斑，就算老也要老得無瑕疵才行。

小學閨蜜聚會時，喜愛旅遊的G向我們展示她的美照，指著那張豔陽下躍於半空中的活潑照片，不服氣地說，友人提醒她別再擺如此誇張的姿勢，小心落地時扭傷腳踝甚至摔斷腿，年紀一把了，動作保守些比較安全。我們幾個頻頻點頭叫她要聽勸，坐六望七了，千萬別逞強當個過動老人，可以不服老卻不能不認老，有任何閃失可是折騰自己又勞累家人，萬萬使不得呀！

和兒子閒聊時，我哀怨地說自己老得路人皆知，公車、捷運上屢屢被讓座，兒子安慰我：「那是妳長得正，人家看妳是可親的資深公民才讓座，要不然誰理妳。」這小子開始跑業務後嘴也跟著甜了起來，教人聽得挺舒服。

「當真？」我還是半信半疑。

兒子一本正經地說：「媽，我是說真的。妳作息規律，懂得安排生活，還去當義工從事正向的活動，樸實又健康；不像我有些朋友的媽媽，成天打牌、吃喝、聊是非，打扮時尚卻覺言語無味、面目可憎。見過妳的朋友都誇妳氣質不俗，更羨慕我們母子無所不談，他們很多人和爸媽根本無話可說，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像是陌生人。」

雖然我早已認老，但還是很高興兒子能給予旁觀者清的肯定。其實老不老是一種心態，我不刻意裝年輕，不倚老賣老，只是持續吸收新知，期能跟上時代脈動，同時吃飽睡足，順服生理機能的運作，唯願能緩慢且泰然地老去，了無罣礙地迎接生命大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