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河畔公園的一草一木太熟悉了,所以往往有視而不見的遺珠之憾。圖╱阿梅
文╱阿梅
我對河畔公園的一草一木太熟悉了,所以往往有視而不見的遺珠之憾。
比如,那經常從我和晨曦中牽著一輛破單車快步走過的老人,原來他有美好皺紋的笑容和宏亮如陽光的聲音,以及不遜於年輕人腳程的跛腳;比如我如果左轉會經過的那小小宮廟,宮廟前小耕地上被種了兩三株辣椒一棵桑樹兩株木瓜,還有其他紅紅白白盆花,但大自然總是一早就將珍珠財寶藏在葉片中;比如公園裡有我認識的所有野鳥,無需去尋找牠們的蹤影,通常就能辨識出誰是誰的叫聲,但我忽略了在公園某個角落潛藏著一直默不作聲的境外野鳥亞洲輝椋鳥,牠們似乎已逐漸侵入這河畔領地了……
而那個天天出現在公園裡當義工──風雨無阻的掃地阿嬤,幾乎在我運動經過時固定時間固定地點,在晨曦的映照下默默拿起竹掃把打掃著公園固定的一處溜冰場周圍,所有的落葉和被丟棄的垃圾都是她收拾的標的物。
在那附近,我曾經在榕樹下鍛鍊臂力和腰力,我曾經在那附近一連幾夜拍攝竹子到天亮,我曾經坐在那附近的河邊思考每一隻夜鷺在想些什麼,我曾經……我曾經不僅多日在那附近等待一隻長尾大烏鶖於清晨來來回回的作晨間運動,也似乎在固定的路線上尋食。那些這些,天天都在發生,就像日出日落潮來潮去一樣。
而那很少出聲,只低頭專注清掃落葉的老阿嬤,也風雨無阻地出現,掃過的落葉有時會揚起陣陣沙塵,在晨曦的陽光中漫飛、消逝,有時我懷疑那是落葉的味道;但我卻未曾好好關注過她,好好正視看她一眼,好似她原本就天天一早會出現在那裡,掃自己的一地落葉一樣,而我過去是否都在自覺的熟悉中忽略了什麼,包括她平凡無奇的身影。
邱吉爾說,複雜中有簡單。
但那日清晨,日頭才剛剛從河對岸升起,在金黃色晨曦的映照中,我無意間看到她有點駝背打掃的小小身軀,影子卻長長斜斜落在地上,看起來顯得那麼龐然高大,我忽然覺得那是一個天底下默默奉獻,最平凡卻又最可愛的影子。
我想,熟悉中有遺珠,掃落葉的老阿嬤影子,是一個顯得那麼龐然高大的一個遺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