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胤霆

北宋詞人李之儀的〈卜算子〉：「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以女子口吻，訴說著繾綣愛意，是他最知名的一闕詞，也使他晚年與歌妓楊姝相知相惜的一段情，廣為人知。

相較仕途的不順，李之儀在愛情的道路上，無疑順風順水。在楊姝之前，還有才華與膽識兼具的元配──胡淑修窮盡畢生之力守護著他。而胡淑修可謂是影響李之儀最深遠的人。

文史數學皆精的全才

胡淑修出身書香門第，祖父、父親皆為北宋重臣，她自小習文，熟讀五經、《史記》，研習佛書，善作詩詞，尤精算數。幼時隨祖母入宮，皇后拉著她撫掌詢問：「可就是胡家那有文采的女孩？」上元節賞燈，也特意叫上她加以賞賜。爾後，連《夢溪筆談》的作者科學家沈括，都會向她請教數學問題，更讚歎：「假如胡氏是男子，肯定跟她當好友。」

家世背景雄厚且腹有詩書的胡淑修，不乏皇親貴族子弟求親，她卻獨看上了家貧的李之儀，向父母道：「此人可以相許。」便嫁入了寒門，為李之儀照顧父母，以嫁妝為小姑操辦婚事。

心存仁義豪氣的俠女

婚後相濡以沫，契合非常，李之儀遇事、交友，往往詢問胡淑修。

蘇軾在定州為官時，聘李之儀為幕僚，胡淑修因此常讀到蘇軾的詩文，不僅喜愛其文采，亦佩服他忠誠愛國、愛民如子；偶然見到蘇軾與李之儀討論、解決棘手問題的精闢從容，則為蘇軾臨事不亂的氣度深深折服。

胡淑修讚譽蘇軾是一代豪傑，多次直言，讀他的文章，使人有殺身成仁之志，鼓勵李之儀與其往來。蘇軾也對胡淑修褒獎有加，總呼籲兒媳與胡淑修探尋禪學哲理，還稱其為──法喜上人。

李、蘇兩家交好，後蘇軾因反對新黨遭貶，旁人多避之惟恐不及，胡淑修卻特地縫製棉衣為他送別，且在許多人受蘇軾牽連，披枷掛牌遊街示眾時，主動加入掛牌示眾行列，義憤填膺地聲援蘇軾。

為愛義無反顧的妻子

胡淑修為蘇軾兩肋插刀，對丈夫李之儀更是捨命相隨。李之儀因替師傅范存仁整理手稿上表給皇帝，並為之作傳，遭受新黨權臣蔡京興文字獄陷害，胡淑修立即赴京打點救夫。

好不容易打探到原稿下落，卻無法說服該官員交出手稿，胡淑修毅然決然地親自潛入官員府邸，盜出稿件託祖母向太后替李之儀申冤。一時間，冒死救夫的行動謂為傳奇，震撼朝野。胡淑修被太后接入宮中，特賜宮中女子才能穿戴的「冠帔」表示讚賞及撫慰；李之儀則免了死罪，被編管太平州。

胡淑修原無須與李之儀一起遠行，卻選擇攜兒帶女和丈夫同往，但在女兒、兒子於三年間相繼去世後，因巨大打擊和過度操勞成疾，年僅五十八歲就病逝太平州。

李之儀悲痛欲絕，安葬胡淑修後，親撰墓誌銘，記下她一生經歷，也讓他們的愛情得以傳誦。

胡淑修一介女子，由名門千金到客死異鄉，看似淒涼，然而，她有才德、膽識，能堅持大是大非，哪怕是在講究倫理綱常、重男輕女的時代，也贏得許多敬重，更令不少男子自嘆弗如，充分展現出女性可剛可柔的無限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