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得勝

有一次搭乘淡水信義線，一進車廂，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如被磁石吸引般望向某處座位——一位八十幾歲的老先生，半躺在一位五十幾歲的男人懷裡睡著了。五十幾歲的男人有點尷尬地解釋：「鄉下老爸來台北玩，老人家太累睡著了。」好多人或對他豎起大拇指或頷首稱讚，多美的一幅親子畫！

又有一次搭乘松山新店線，西門站上來一位老先生，攙扶著一位一跛一跛的中年男人，馬上有好幾個人起身讓座。老先生扶著中年男人坐定後，向眾人道謝：「是我的兒子，小孩子騎摩托車不小心撞傷了腿，我帶他去回診。」哇！那位中年男士應該有五十歲了吧，但在老先生眼中仍是個小孩子。車行未久，中年男人開始打瞌睡，老先生挪動身子讓兒子倚靠著他的肩膀，還不時拉緊兒子掀開的外套。

看著眼前這一幕，我的眼眶逐漸濡溼。記得父親在世時，有一次陪我就醫，攙著我進捷運車廂時，也是有好幾位乘客讓座給我們。坐下後，父親向讓座的乘客道謝，並跟我說：「你會暈眩，那就閉上眼睛靠在我肩膀上睡一會兒。」想不到沒坐幾站，我沒睡著，倒是因照顧我而疲憊的老父親倚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周圍的乘客紛紛投以溫馨的眼光與笑容。

到站時，我搖醒父親走出車廂。待要離開捷運站時，我告訴父親剛剛車廂內的景況，父親十分懊惱地嘀咕著：「本來是要你睡的，反而自己睡著了……大家都在看喔，那我有沒有打呼？」接著更緊張地問我：「我有沒有流口水？」

列車靠站，那對父子下車了。望著他們慢慢離去的背影，一轉頭，才發覺大家都跟我一樣默默注視著他們，車廂內盈溢著溫暖笑顏。

這些畫面，都是捷運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