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作炎

個人有幸能親自搭乘幾趟西伯利亞鐵路，在火車行駛於莫斯科及海參崴之間，短則十七天、長達二十五天的旅程中，列車開開停停，橫跨過無數的大城小鎮……

歷史舊名不復存在

當火車暫停某站時，遊客可以下車邊走邊看，逐漸深入體會北國（強悍）人民的另一種生活，發覺每個城鄉各自的特色，在來來往往、形形色色、擦肩而過的月台過客中，感受喜怒哀樂的人生，就在我們身旁上演著，而我們還得安撫自己的心思意念，及時上車繼續奔向既定路程。

在十八世紀，從莫斯科到伯力，需要兩年的時間；二十世紀初，西伯利亞鐵路完工之後，搭普通火車要七天，快車五天即可抵達；之後航線接通後，搭乘飛機只要七個半小時，可見得交通工具，在俄羅斯往返東西各城有多重要！

伯力城位於黑龍江與烏蘇里江交界，也就是中俄邊界處，在一八九三年，改名為「哈巴羅夫斯克」。伯力城距離海參崴八○○公里，為俄羅斯聯邦遠東聯邦管區行政中心，也是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的首府，俄羅斯遠東地區重要的鐵路樞紐、河港及航空要站。

江河冰封悲傷史實

俄羅斯的阿穆爾河，就是中國的黑龍江，是世界十大河之一，發源於蒙古國肯特山東麓，經過中國黑龍江省邊界，流至俄羅斯遠東區，之後以東北向穿越哈巴羅夫斯克，最後流入韃靼海峽，總長二八二四公里。

一望無際的阿穆爾河與烏蘇里江，是中國與俄羅斯的界河。但在此時此刻遠望江河，想起曾被軟禁於此的「末代皇帝」溥儀，卻感覺整個時空被冰封起來了。

義大利知名導演貝托魯奇曾在一九八七年，以溥儀一生傳奇的故事，拍出電影《末代皇帝》，榮獲奧斯卡多項大獎，受到國際矚目。而溥儀的一生，也和伯力城多所關聯。

末代皇帝軟禁於此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末代皇帝」溥儀（一九○六-一九六七），曾被軟禁於伯力城位於烏蘇里江邊的「紅河子看守所」（四十五號特別監獄），也就是史達林時期蘇聯情報局KGB的招待所，現已改建為紅河度假村。

來到溥儀被囚禁的招待所，庭園樹木直聳參天，走到盡頭處，可見粉紅色宅邸。一樓有其生平的展示空間，目前開放給外界參觀，在此可回顧「末代皇帝」的一生。

在蘇聯軟禁期間，溥儀受到優厚的待遇。蘇聯對待這些政治人質，如同對待病人一般，每日供應四餐飲食，早餐有麵包和各種點心、咖啡、茶；午餐至少兩菜一湯；下午三點鐘，還有下午茶，晚餐常吃豐盛的西餐，餐後並有水果、點心等。

這群被軟禁的清朝宮廷之人，並不知道當時蘇聯的經濟其實並不富裕，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很清苦，當時麵包店裡，賣著摻雜著甘草、糙米糠的「黑麵包」，才是一般平民的主食。但食不知味的王公貴族，精神的苦悶和去國的煩憂，說不定更羨慕一介布衣的平凡和自由。

念故國卻也怕返鄉

紅河子看守所內，特別為溥儀準備單人房間，還安裝有線廣播，播放音樂和俄語新聞等節目。閒暇時間，溥儀等人可以在園子散步、聊天，閱讀一些馬克思、列寧的書籍和蘇聯黨史。剛開始，蘇聯對溥儀一行人的活動範圍有所限制，後來限制逐漸減少，溥儀可以到附近山上、樹林、河邊隨處走走逛逛。

溥儀曾多次寫信給史達林，表示願意加入蘇聯共產黨，希望將所有財產送給蘇聯政府，期能永久住在蘇聯，不要再回中國，但是，史達林還是在一九五○年，將溥儀與滿洲國其他二六三名「戰犯」，在綏芬河移交給中華人民共和國。隨後，溥儀被送往撫順戰犯管理所，編號是九八一，接受為期十年的勞動改造和思想教育。

且看繁華散盡如塵

離開伯力，火車再過一晚就抵達海參崴。想到這位全世界最後一位集皇帝、囚犯於一身的悲劇性人物，生於清宮，三歲在紫禁城登基，六歲清朝被推翻，十九歲在日本要挾下被扶為滿州國皇帝，日俄戰後成為蘇聯戰俘，五年後雖得返國，旋即被關入撫順監獄進行思想改造。

死前六、七年，溥儀任職於北京植物園，六十一歲過逝時已是一介平民，人生經歷大起大落，充滿戲劇性轉折，受人服侍、受人監控，享受榮華富貴、也飽嘗失去自由的無奈……

路過伯力，追憶溥儀，且讓傳奇浮沉於歷史之中──溥儀的命運隨歷史而改變，歷史也因他的存在而有所改變，至於功過是非，就留與後人去談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