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傲狂生

《紅樓夢》二十三回賈寶玉寫了《四時即事》詩，其中〈夏夜即事〉云：「倦繡佳人幽夢長，金籠鸚鵡喚茶湯。窗明麝月開宮鏡，室靄檀云品御香。琥珀杯傾荷露滑，玻璃檻納柳風涼。水亭處處齊紈動，簾卷朱樓罷晚妝。」此詩不寫夏之悶熱，而專述夏之幽涼。

我們就以此詩關鍵詞為提綱，來品味下賈府之夏吧。

繡、齊紈，繡既指刺繡，也指繡品；齊紈一般指細白的薄紗綢，因齊國風行穿這種紈綺，所以叫齊紈。賈府乃大富大貴之家，夏日穿著絲綢織物，既切合身分，又能保持皮膚滋潤光滑，防皮膚老化，促進傷口癒合，如：三十六回襲人為寶玉繡紅蓮綠葉五色鴛鴦白綾紅裡兜肚。

齊紈還可指紈扇，是種用絹製成的扇子。小說裡，扇子也是推動情節的關鍵道具：寶釵撲蝶執的是扇子，寶釵借題發揮譏諷寶黛起因是扇子，撕掉博晴雯千金一笑的是扇子，害石呆子家破人亡、賈璉無端挨打的同樣是扇子。詩中齊紈說是扇子也很容易說得通，曹雪芹可能一語雙關呢。

幽夢，詩中的幽夢是一種情調，夏夜漫漫，做個美夢當然最好不過。有意思的是，賈府幽夢還包括午睡，三十回寶玉夏日無聊，見鳳姐院落掩著，知王熙鳳有天熱午歇一個時辰的規矩，又到王夫人上房，王夫人也在涼榻上午睡，而丫鬟金釧兒在捶腿。賈府貴婦十分注重夏日養生呢。

茶湯，是一種甜飲，因用熱水沖食，如沏茶一般，《紅樓夢》中出現了多種茶湯式飲料。二十九回寶玉砸玉，黛玉著急，將剛喝的香薷飲解暑湯吐了；香薷是味中藥，中醫認為它能發汗解暑，行水散溼，溫胃調中，實乃解暑首選。三十四回寶玉挨打後，吵著要吃酸梅湯，襲人攔著，以玫瑰鹵子替代，後從王夫人處淘了玫瑰清露和木樨香露；酸梅湯和玫瑰鹵子能生津止渴，清露能活血化瘀，解毒消腫，消暑、療傷兩不誤，確比酸梅湯更適合寶玉。

檀雲、御香，御香是香料，檀雲是寶玉丫鬟，也可理解為香雲、香霧。賈府用香很廣泛，有百合香、福壽香、安息香、龍腦、麝香、沉香等很多種，夏日用香也有清涼解暑和驅蟲之效。

荷，荷露可能是用荷花釀的酒。作為夏季當紅花卉，荷在小說裡挺吃香。薛蟠過生日時出現粉脆的鮮藕、西瓜，寶玉挨打後吃的荷葉羹，賈母飯後甜點藕粉桂糖糕，這些均乃夏季美食啊。

玻璃檻、水亭、朱樓，大觀園裡亭台樓榭眾多，有臨水而建者，如藕香榭、沁芳亭、滴翠亭，大約可稱水亭，有高屋建瓴者，如怡紅院、瀟湘館、蘅蕪苑。玻璃在清代是從西洋流入的奢侈品，賈府用以造門檻，果然奢侈浮華上檔次啊。不過，這樣的建築的確是消暑納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