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傑

在台灣提起「翻砂」事業，陳文雄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前輩級人物。在他手中完成的雕塑名家傑作不知凡幾，有合作過的大師包括蒲添生、楊英風、朱銘、謝棟樑、王秀杞等名家，甚至連早逝的國寶級天才黃土水的作品也曾由他親手翻鑄，響噹噹的「客戶」幾乎都是台灣近代及當代頂尖雕塑巨匠。

「翻砂」簡單來說就是原模的翻鑄工程，一件雕塑作品，無論是以傳統的油土、石膏、陶土或是現代的保麗龍、海棉、麻布來完成原始作品，最後都必須送進翻砂廠進行翻模才算真正的完成。翻模可以讓作品依藝術家指定材質展現其特色與質感，更能進一步讓作品得以長期保存。

由於翻砂工程繁複，也非常辛苦，無分寒暑都必須忍受高溫、負重、危險，以及撲天蓋地的粉塵環境，翻砂師傅往往弄得全身都是粉塵，連五官都難以辨識，許多工人都望而卻步。陳文雄小時家貧，抱定非學得一技之長的決心，受盡千辛萬苦，終於學到了翻砂事業的精髓並以之為業。

傳承了勤奮篤實的家風，陳文雄承接任何委託案，總是自我要求務使每一件作品皆能盡善盡美，達到藝術家要求的品質。長期下來，藝壇名家近悅遠來，往往都是一次合作便成終身合作關係。

無論對方捧來的是巴掌大小的小件作品，或是卡車載來型體碩大達幾層樓高的龐然大物，他都能依照指定材質一一完成。原作材質固然千變萬化，要求鑄造的成品也包括銅、鋁、銑、不鏽鋼、玻璃纖維、表層鍍漆、烤漆、琺瑯……儘管千變萬化，卻無一難得了他。

半生翻砂事業，作過數不盡的作品，每當來到公園、廣場、巨廈名園、各級學府，眼前大家所見都是朱銘大師、謝棟樑大師、楊英風大師傑作，他自己則是無人相識的無名英雄。站在自己親手打造的作品之下細細觀賞、輕輕撫摸，他感覺有如面對自己的子女那般疼愛有加。

接觸名家作品多了，陳文雄對雕塑藝術也積累出豐沛的鑑識能量，自己閒來偶爾試作引以為樂，對有藝術天分的朋友更不忘提點。

只可惜，對他最在行的翻砂本業，年輕人往往在工廠一探頭便掉頭而去，在他退休之前也曾有頗長一段時間苦於後繼無人。

陳文雄如今年歲漸長，身體依然相當硬朗。退休生涯閒雲野鶴，有更多的時間陪侍寡母，堪稱苦盡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