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森永

酷熱的夏天就要來臨。入夜，倚窗憑欄，微閉眼，伴著徐徐微風吹拂，腦海中的畫面愈顯清晰。回想起童年，記憶最深的就是夏天的夜晚。在1980年代，空調還未普及化，一般的勞動階層，每家每戶幾乎都有自己的消暑神器──竹床。

每當夜幕降臨，我最熟悉的情景，就是吃完晚飯後，爸爸會端出一盆涼水，灑到家外面巷子的地上。還記得有時候天太熱，水剛灑上去，就會看見地上蒸騰的熱氣把灰塵都揚了起來，熱氣也隨之撲面而來，仔細聽，似乎還能聽到斯斯的冒煙聲。

這時候，我都會跑回屋子裡躲上一陣子。再出來時，灑過水的地方吸收了溼氣，帶來陣陣涼意，這時，就只等著爸爸把竹床擺出來了。不一會兒，整條巷子擺滿了各家各戶的竹床，場面很是壯觀。

孩子們洗好了澡，舒服地癱坐在竹床上，每人身上都有白白的痱子粉印記，彷彿是洗過澡的「證明」。我喜歡聆聽奶奶及街坊鄰居們抬槓聊天話家常，或是昂首眺望天上的星星。過一會兒，爸爸會把電視機搬出來，一家人就可以坐在竹床上，邊看電視邊納涼歇息；有時播到精采處，連路過的行人也會被吸引住，停下腳步佇足觀看。

等到電視裡一傳出大家翹首以盼的《一代女皇》片頭曲，就再也按捺不住興奮之情，我會趕緊穿上拖鞋，和小夥伴們在竹床陣裡穿來跑去，嘴裡還大聲叫著：「XXX開始啦，XXX開始啦！」當時大家都這樣，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彆扭，反而覺得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很近。

有時正值劇情高潮之際，天空瞬間下起驟雨，我急忙呼喊著：「奶奶，下雨了？」夏雨落在大地上捲起一陣輕煙，好像是綻開了一個個的笑窩。雨前的空氣透露著一股煩悶，至今難忘。

如今30餘年過去，童年記憶裡關於盛夏的這些美好畫面，只能在記憶裡尋找。每每睡在冷氣房裡，瞧見窗外暑氣薰蒸，看著身邊的兒子足不出戶，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和電視機作伴，就會忍不住想起那時的小夥伴，那時的星空與流竄的風。

一年復一年，夏季的雨來時急急的，走時匆匆的。此刻，一切似乎都和記憶中一樣，只是，少了一個佝僂的背影，和一個稚嫩天真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