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接輿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裹了石膏、坐在輪椅上倚賴別人推行的一天。但是人有旦夕禍福，既然骨折了，就乖乖與石膏、輪椅相伴吧！

然而裹石膏和坐輪椅，真的給生活帶來極大的不便和恐慌。在家裡還好，隨時有人幫忙；但是到了學校，讓學生推著我，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雖說「有事，弟子服其勞」，但平時在現實生活中，總是盡量不要麻煩學生，這下，可真的得硬著頭皮請學生幫忙了。

班上有一個學生，之前幾乎沒瞧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因為每節上課就是趴著睡覺，無論怎麼叫都叫不醒。同學對她的行為也早就見怪不怪了，甚至從彼此對視的眼神中，還流露出一種輕蔑的態度。

有一次下課，這孩子猛然醒來，看到我坐著輪椅，竟自告奮勇地說要幫我推。因為她的積極，先前幫我推輪椅的同學也就讓她接手，爾後，這個上課嗜睡的孩子，就負責推著我上下課。

經由這個過程，我慢慢與她有了互動，才知道這孩子患有精神分裂症，上課會嗜睡就是因為吃藥的關係，也知道她常常是睜著眼到天亮的。而奇怪的是，自從幫我推輪椅以後，她還是一上課就睡，但是每當下課鐘響起，她卻會自動醒來，揉揉惺忪的雙眼，走到講台前幫我推輪椅。睡覺，不再是她在學校唯一可做的事，甚至還會叮嚀我上課的東西帶了沒有，感覺師生的角色錯置了。

這個孩子推輪椅的技術很嫺熟，遇到高低差也知道要將輪椅倒轉，她說曾到醫院當過義工，幫忙推輪椅；又說奶奶生病時，也是她推著奶奶到公園散步，所以推輪椅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難。她講話時臉上充滿自信與光彩，很難想像這麼一個女孩子，竟因為精神分裂症，讓嗜睡變成了生活的日常。

雖說我現在不坐輪椅了，但已與這個孩子建立起深厚的情感，也期盼她能早日走出困境，還給她一個十六歲少女該有的活力與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