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卓妤

日前網路出現一則新聞，醒目的標題寫著：「『請安心成佛吧！』日本一百零五歲國寶醫師，在十六歲垂死少女身上，體悟死亡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標題相當吸引人，當我點進去閱讀之後，立即引發內心的共鳴，原來「同體共生」對生命是如此重要，而「接納死亡」卻是不容易面對的事實。

回想多年前，我剛接觸佛教不久，面對父親即將臨終的那一刻，全家人無助的情景歷歷在目。當下我突然想起道場的法師，急忙打電話求助，法師慈悲應允前來為父親臨終開示、念佛助念。為了讓父親安心，我們盡速從醫院返家，到家時正巧法師也趕到，簡單為父親安置臨終床席後，法師先為家人講解佛教臨終助念的意義，全家人忍著悲痛的情緒在法師帶領下，一心一意為父親念佛，祈求老人家得以安詳往生。

當時父親的狀況已經將近彌留，口不能言語但耳朵還聽得見，法師特別為父親講說西方極樂淨土的莊嚴景象，以及念佛的殊勝功德，告訴他：「極樂世界一個隨時隨處充滿念佛音聲的地方，你要跟著念佛，你的家人也會一起為你念佛。」父親聽法師開示之後，很配合的想要念出一句佛號回應法師，但卻無法開口。

法師慈悲地說：「放心，不著急，你的心跟著大家念佛比較重要。」父親點點頭，法師又引領父親目光說：「你看這西方三聖像，要記住阿彌陀佛的樣子，一心一意憶念聖號，要跟著佛菩薩走。」

過了一會兒，法師專注地觀察父親的反應，他說：「如果眼睛累了，就閉上，想著阿彌陀佛來帶我去西方極樂世界，心裡繼續念阿彌陀佛，我們大家配合你的呼吸念佛，不要擔心跟不上，不要緊張，把心情放輕鬆。」

我想知道父親是否聽見或了解法師的開示，在父親耳邊輕聲問道：「爸爸！法師所說的話，您聽到了嗎？如果您聽懂了，請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再眨一眨眼睛，表示您是知道的。」父親真的睜開眼睛而且對我眨眨眼，此時我心中得到些許安慰，並且生起無限的信心。人在臨命終時，耳根能諦聽善法是很重要的。

在平靜的念佛聲中，父親的身體突然抖動一下，呼吸變得急促，神情緊張冒汗，似乎受到驚嚇，我原以為是天氣太熱，體貼地為父親擦擦汗。此時法師低身輕輕在父親耳邊鼓勵：「不怕，不怕，阿彌陀佛會加持你，不擔心，要對阿彌陀佛有信心，家人都在為你念佛祝福。你安心吧！放下吧！這世間所有的一切，你現在都不需要了，包括你現在的身體，此時是最好的時機，你要即刻往生極樂淨土，那裡要什麼有什麼，也沒有任何憂惱，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專心聽佛號聲。」看到父親呼吸漸漸平緩，讓我對法師開示念佛往生西方淨土生起極大的信心，更確信彌陀聖號能夠讓人心無怖畏，正念現前。

在一聲聲的念佛聲中，父親的呼吸開始拉長了，每吸一口氣就得停頓一下才呼氣，直到每一口氣的距離愈拉愈長，在最後那一口氣吸完之後，再也不吐氣了，父親就此結束在人世間的塵緣，而法師依然持續帶著我和家人念佛。

雖然父親生前並沒有什麼特定的宗教信仰，但他老人臨終所示現的種種感應，我相信人在生命最終時對未來有希望和目標，知道自己即將去更好的地方，心就安定了，也不再驚慌失措。慶幸父親能在意識清楚時，耳根聽著一字一句的佛號，心識跟著法師寧靜緩和的念佛，有佛法的加持，讓父親心無牽掛，對此我深感欣慰。人生的美好就在迷茫的剎那間轉念，以無分別心接受一切的真善美，超脫的生命觀即是星雲大師所說：「生要接受，死要準備。」

生命是可以延續的，但過程如何處理是一門必修課，而這門課是不能等待而後悔，就如同那位日本國寶醫師的後悔：「為什麼十六歲的生命，當下我就不能好好地對她說：『我會轉達妳想對媽媽說的話，請妳安心成佛去吧。』」當時我對佛教助念儀式完全不懂，但我做對的就是及時請到法師為父親開示助念。我對阿彌陀佛的信願已化為行動力，這一期一會的因緣，想必也是人人必修的生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