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莒玲

加油！加油！加油！……大營盤學校校園，傳出孩子們大聲嘶吼的助陣聲。好奇走近一瞧，原來是周文歌老師在上體育課。

豔陽炙熱高照，他刻意挑選大柳樹下綠蔭遮蔽的草坪當競技場，為精力旺盛的男生，安排摔跤比賽。一旁觀戰的孩子，緊盯劍拔弩張的局勢，激動地搖旗吶喊。

彝族摔跤賽，展現硬漢形象

輪流上場的選手，有的是老師指定，有的是自告奮勇，更有被同學拱上去的。與賽者，個個摩拳擦掌、鬥志高昂，彼此抱著腰摔，動作嫻熟力道節制；敗陣的人，很有風度的立即退場。十幾輪下來，最強盟主尚未出現，下課鐘聲響起，大夥一哄而散。

結束後，我轉頭問有上陣比賽的吉夫中國：「為什麼每個選手都知道比賽規則？」他瞪著我，提高嗓門問：「妳難道不知道那是彝族傳統的摔跤賽？」啊！這回換我發傻。

瞥見我驚詫表情，吉夫中國得意的以權威口氣說明：火把節（每年農曆六月二十四日舉行的傳統節日）、迎娶送葬等重要場合，彝族人都會舉行摔跤賽。因此，彝族男孩從小到大都會從旁觀摩和參與摔跤賽。像火把節等正式比賽場合，各家支會刻意推派實力堅強的人上場大顯身手，因此，彝族摔跤賽是展現硬漢形象的最佳舞台。

摔跤賽有哪些比賽規則？我的話才到嘴邊，吉夫中國就急忙跑回教室上課了。返回宿舍，我找出《我的家鄉涼山》教材翻看，結果，真的找到了答案：彝族摔跤方法大致有三種，抱摔法（彝語「緬依」）、胸摔法（彝語「我爾」）和抱腰摔法（彝語「堵剛」）；一般都是以先倒地為輸，同時倒地為平局。

過關斬將，才得迎娶美嬌娘

一個周末下午，和幾位長期住校的學生閒聊到彝族摔跤習俗一事。來自甘洛縣的阿依曲扎，眉飛色舞地講述她開心的記憶：「幾年前，我姐夫帶著一群迎親隊伍到我家之前，村裡就有不少人排著隊，準備跟他比摔跤啦。」

真的比還是虛晃幾招？對於我的懷疑，她語氣肯定：「當然是真的！」理由是：如果新郎沒有強壯體魄和男子氣概，就沒能力保護妻子。所以，迎親的頭兩天上午，新郎都得和雙方的親友比畫，直到擊敗所有挑戰者，否則會被娘家人瞧不起。第三天，才得以娶回美嬌娘。

「娘家的女性親友也可以比摔跤喲。」她驕傲的補充，她曾因大膽的參加摔跤贏得勝利，而被選為女方送親團的成員之一。

迎親要三天？我不解。阿依曲扎則樂得笑不攏嘴回應：「沒錯！」原來，甘洛縣傳統婚俗活動相當熱鬧，除摔跤賽、擺設流水席宴請親友，以及連續兩個晚上，新娘的女性親友會跳達體舞（涼山地區流行的一種民間自創舞蹈。彝語「達體」為「跺地」之意）慶祝外，還有一項潑水「賀禮」。

潑水摔跤跳達體舞，添喜氣

彝族人深信：潑了水，姑娘嫁到丈夫家後就不會到很遠的地方背水，即使天旱也有吃有喝；因此，新郎和迎親隊從踏進村落起直到新娘家，沿路會被四面八方冒出來、雙手捧著一盆盆冷水的人追著跑，最終成為渾身溼漉漉的落湯雞。

這件禮物，讓我想起沙曉勇老師提過，彝族人的婚事，大約安排在秋收、十一月中下旬的彝族年舉行。那段時節天候變冷，他曾加入迎親隊伍，有過被潑水淋透，凍得直打哆嗦，從此害怕再參加。

喪禮為何也舉行摔跤？我腦海忽然閃出疑惑。來自美姑縣的阿都偉爾搶著解釋：「因為彝族男人都會摔跤。每位男性逝者要出山的前一個晚上，族人就會舉辦摔跤賽，以示送行。」女性喪禮呢？我才講完，阿依曲扎趕緊接話：「跳達體舞」。

聽後，我陷入沉思。幾經爬梳發現，彝族這些剛柔並濟的傳統民俗，無形中竟體現了理智和慈悲的純淨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