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淑儀

被譽為「新世代日本動畫大師」的細田守擅長描繪細膩的情感，無論是《跳躍吧！時空少女》、《夏日大作戰》、《狼的孩子雨和雪》，抑或是2015年在日本創下60億日圓（約台幣17億）票房佳績的《怪物的孩子》，主題均不脫離親情、友情與愛情。今年的新作《未來的未來》同樣是奠基於家庭和親情的作品，藉著影片，細田守告訴觀眾，唯有學習體貼與承擔，我們才能算是真正成長。

就像我們短暫在愛裡失溫時，有人在你耳邊悄悄地問起：你還記得那個四歲的自己，也曾有過這樣的傷心和斷裂感嗎？感覺到父母親不再愛自己，感覺剎那間所有愛都已銷毀？而年紀還很小的自己，只能用哭喊來抵抗，卻換來「壞孩子」的稱號？

集「細田守宇宙」之大成的動畫片《未來的未來》，運用想像力的極度展露，細膩描繪一個四歲小男孩面對妹妹出生後，所感受到的愛失溫的狀態；以「小題大作」的習慣手法，讓名叫「未來」的國中生妹妹，陪著四歲的哥哥，經歷一場穿越時空想像奔放的旅程。

庭院裡的幻想世界

動畫影片裡的庭院像是一顆幻想玻璃球，每當小男孩負氣走過庭院，幻想世界就向他展現，裡面皆是與他生命軌跡相繫的人物，妹妹「未來」、寵物小狗，甚至家族成員的過往一一現身。這個幻想空間用來解決事情，用來看見未來，看見過去，看見犯錯的結果，看見「我們」之所以成為存在的原因。

四歲小男孩的世界並不難懂，細田守並不試圖轉譯太深的人生哲學，只從小男孩的任性、撒嬌、負氣、哭鬧等種種自認失寵的情緒裡出發，藉由擅長的時空穿越手法，讓小男孩從國中生妹妹「未來」的帶領與提醒中，了解自己親人的成長脈絡，甚至自己的黑暗情緒，從排斥到接納妹妹這個家庭新成員，進而了解到自己在家族裡的一席之地。

細田守專注在四歲小孩的外在表現與心理狀態，將一個懵懂任性卻又天真無邪的小男孩刻畫得淋漓盡致，像是呼喚著我們的童年，要我們一起進入各自曾經的矇昧狀態。

未來是妹妹是象徵

「未來」是妹妹的名字，也是一個象徵。「未來」告訴小男孩，沒有愛，就沒有自己，沒有爸爸媽媽，沒有祖父祖母，沒有這個樹狀分布的家族。而在這個家族裡，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義務與責任，但不是生來就明白，而是透過相處與學習。況且人的生命有限，就像樹葉凋零又再生，在這樹的脈絡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現階段的生命功課。當愛不再唯我獨尊，要學習的不是如何奪回自我中心，而是學習體貼與承擔。愛始終沒有消失，只是換了姿態。只有學習到這點，我們才能真正成長。

影片如此放大這細微的親情之愛，想必導演個人（也是劇本創作者）有著很深的人生體會。然而或許過於深刻細膩，「小題大作」有些過了頭，小男孩的短暫情緒在鏡頭裡擴張就像是世界性的災難，隨機篩選的家人脈絡（為何頻來家裡的外婆沒被呈現，而曾外公卻是唯一關鍵）教人摸不著頭腦，以為會是故事連續的國中生妹妹帶領哥哥的有趣冒險故事，但其實重點只在小男孩身上，而他反覆的脾氣與執拗也過於強調放大，幾乎叫戲外的觀眾也要不耐煩起來。

貼身創作固然刻骨銘心，但與角色太過黏膩，似乎也造成想像力的窒礙。與自我的貼近或抽離的拿捏，或許也是成長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功課之一。這是導演的無意識，卻是觀眾的寶貴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