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尹微
在我的定義裡,小巷弄是空間的延伸,是時間流動跟停滯的地方。
小時候的家,是在一條短短的小巷裡。小巷只有八戶人家,家家門口花木扶疏,肥綠的飛蛾幼蟲變成繭而後羽化;小小紅紅的楊桃花,慢慢變成一顆顆碩大的黃色星星吊在樹上;牆頭亂爬的曇花在夜間才會開放……小巷,是我上第一堂自然課的地方。
放學回家了,我們把折合課桌椅搬到門口,跟鄰居好朋友一起在涼風習習的巷子裡寫功課;巷口那家大男孩則帶頭跟巷尾的幾個小男孩,蹲在路中間打彈珠;王伯伯下班騎著腳踏車回來了,叮叮叮的車鈴聲打散了圍成一堆的男孩……小巷,是大人跟小孩認真做著一些事的場所。
現在住的家,也是在一條短短的巷子裡。巷裡十來戶,多數平時不常往來,如同集合號角的垃圾車音樂響起時,才把大家兜攏了起來;小孩不多,但附近的小學放學時,總有一群孩子喧喧鬧鬧地取道而行;汽車機車停在各家門口,是流浪貓咪隱蔽躲藏的好地方。
這條用柏油填滿路面的小巷子,零零星星幾盆點綴的花草,似乎象徵著我對小巷這本書裡僅有的知識:隔壁的太太領養了去世堂哥的兩個孩子,隔一家的羅太太常常送親戚種的芭樂給我們,再過去的阿美罹了癌症,目前在抗癌治療中……這僅有的一些,卻並不讓我覺得乾澀,因為他們跟我重疊著或不重疊的生活,都是動人的一篇篇故事。
沒有華麗彩繪或咖啡飄香的這兩條小巷,存在於不同時空下,看著似乎不同,但實際上卻沒什麼不同,因為,於我存在的此刻,它們都有著一個相同的名字︱︱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