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龔敏迪
《詩經》有的風雅頌賦比興六義之妙,而《文心雕龍.明詩》說:「六義環深,子夏鑒〈絢素〉之章,自貢悟『琢磨』之句。」「琢磨」還比較容易理解,子貢問:「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孔子答:「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突然跳轉,說:「《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
《毛詩序》說:「《淇奧》,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聽其規諫,以禮自防,故能入相於周,美而作是詩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讚美衛武公「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的美器,在琢磨修養以臻於完美。富有的子貢大概覺得貧人無奈而諂,富人忍不住要驕是難免的,所以貧而無諂,富而無驕就不錯了,孔子則希望「貧而樂,富而好禮」,子貢聽明白了孔子希望他更進一步的修煉。
「絢素」就不那麼好理解了,「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其內容之跳躍轉折,可謂一波三折。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說的是齊莊公的女兒莊姜出嫁給了衛莊公,她不僅身分高貴而且美麗動人,但整首詩沒有「素以為絢兮」這一句,也難以在規整的句式中插入這句話。子夏應該是在提問他人評價的「素以為絢兮」這句話是何意?
孔子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跳躍到了繪事上,於是「繪事後素」就有了東漢鄭玄註的:「繪畫,文也。凡繪畫,先布眾色,然後以素分布其間,以成其文。」朱熹的《論語集註》又說:「繪事,繪畫之事也。後素,後於素也。」
《考工記》曰:「繪畫之事,後素功。」謂先以粉地為質,而後施五采,猶人有美質,然後可加文飾。可是,令人費解的是,繪畫不可能「先布眾色,然後以素分布其間」;詩中描寫的是莊姜的自然之美,也不存在「以粉地為質,而後施五采」的問題。
《說文解字》解釋繪字為「會五采繡也。」無論是繡還是畫,都需要平素已有的功夫,還有素有的設計圖樣作基礎。碩人莊姜之美,也是建立在天生麗質的自然素質之上的。
子夏聽明白了,所以又跳躍到禮上,禮不過是形式,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上的呢?孔子沒有回答,孟子說:「孔子,聖之時者」,如果是其他東西,就比較難以轉圜,仁義道德仁為首,所以應該是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