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詹志超

老家就在傳統市場邊，近到只隔了一個巷口，因此我從家裡二樓的窗戶邊，便能看到市場那頭販賣豬肉的阿伯；沿著這條巷子，我還看到了許多婆婆媽媽拎著菜籃，邊走邊談笑的模樣；有時我也會看見不聽話的小孩，邊哭鬧著邊拉著媽媽的衣角。當然，年幼的我最期待的是，瞥見媽媽帶著滿滿的菜籃漫步回來，一顆不安的心終於定靜了下來，那也是我最高興的時候了！

隔著巷子的另一邊，有一片大大的空地，那是一片無人看管且荒涼的草地，終年似乎都積著水。我很喜歡從窗戶往下看，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景象，只不過常看到一個老農，每天都很勤奮地牽著一頭牛到這片積水的草地上休息。老農總是隨即離開，只剩這頭牛悠閒自在地躺在草上，不疾不徐地吃著野草，那舒緩的神情，讓我看到出神。

在這片荒涼的草地旁，則是一大塊沒有整理過的泥巴地，有凹陷下去的、有突出隆起的、有乾硬的石塊、也有潮溼的軟泥。雖說是一塊爛泥地，卻是附近許多小孩的玩樂天地，第一次悶地瓜、第一次烤肉、第一次用泥土做的「肉圓」……都是在這塊爛泥地完成的。這塊地雖然不起眼，卻有著我最深刻的記憶。

老家的斜後方，約莫兩、三分鐘的路程，也有一處讓人流連的地方，那是一大片連綿的水田。當初春農夫插下秧苗後，我和玩伴便會蹲在田埂上，雙手慢慢伸入水中，將音符似的蝌蚪小心捧起。大家相互比較誰捧起的蝌蚪較多之後，隨即就讓蝌蚪回到水中，純真的心似乎也不願意傷害這些幼小的生命。

夏天的水田，還有一幅景象令人印象深刻，那就是飛舞的螢火蟲。在夏天的夜晚，點點螢火倒映在水田上，好似夜空裡的星星，將田野點綴成一片閃爍星光。記得有一回，我帶了幾隻螢火蟲回家，關上電燈，讓他們在房間裡飛翔，那種近距離與螢火蟲相處的樂趣，至今難忘。

歲月如流，幾十年後老家還在，只是原本的傳統市場、水田、空地已被高樓大廈以及捷運站取代，不復存在。現代化的建築替換掉了昔日的老舊市容，不過，卻無法改變、取代甚或淹沒我的記憶。

在高樓林立的都市叢林中，一切的景物如翻書似地快速變化著，我的眼睛也被迫接收著幻燈式的景物；不過，我會以緩慢的步調，讓思緒有時間徜徉在昔日的記憶之流，讓美好的歲月如醇酒般緩緩沉澱，並以悠然的心情品嘗曾有過的甘美。

回想童年的歲月，憶起兒時的趣事，那段遙遠卻又親切的感覺依舊存在；當我年歲漸長、青春不再，每每想到昔日的一切，懷舊的情感便會在心中湧現，伴隨著一汩汩甜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