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芳枝

從我出生到父親退休，我們一直住在傳統日式宿舍。就像舊時代日劇裡的場景一樣，榻榻米的通鋪有點幽暗，每個房間用紙糊的門隔間，沒什麼家具，顯得很空曠。一張長方形矮桌是餐桌兼書桌，晚上桌子推到角落，鋪上被子、紙門一拉，就成了臥室。

小時候學爬行、學走路、追跑翻滾，榻榻米是最好的軟墊。好動的我們，絕活兒是側手翻、前空翻，弟弟後來成了柔道高手，妹妹是韻律體操代表隊，就是從小在榻榻米上練出來的。榻榻米有我們吃喝拉撒睡最熟悉的味道。

每天放學後，我和妹妹得負責擦榻榻米，用擰乾的抹布順著蓆紋擦拭，正學著拿筷子的弟弟把飯粒掉得到處都是，一定得擦乾淨，否則睡覺時會沾黏在頭髮上。出太陽的日子，媽媽們忙著翻起榻榻米晾曬，因為弟弟經常尿床，榻榻米裡的草墊都爛了、塌了，就是曬乾了還是有股尿騷味。

當時每兩年會有一次大維修，是宿舍裡的大事，要好幾個工作天。每一家輪流把破損的榻榻米和紙門搬出來，不是滾邊脫線破損，就是蓆草斷裂、起毛球，紙門更破得像火車過山洞。

疊蓆師傅會把工具和材料搬到空地，以傳統古法手工縫製。先用利刀切割出草墊尺寸，除去多餘的稻草，再鋪上蓆面，用長粗針一針一線把布邊縫得緊實、美觀、耐用。通過這樣一道道繁複的步驟，才能延長榻榻米的使用壽命。新的榻榻米會散發出天然藺草香，睡得更香甜，新糊的紙門也讓室內煥然一新。

即使到了現在，很多人依然喜歡冬暖夏涼、軟硬適中、天然環保的榻榻米，賣場裡，和室用榻榻米、柔道場專用榻榻米，或是榻榻米草墊及坐墊、禪墊等應有盡有。只不過現在榻榻米都以機器取代以前手工縫製的方式，以前用稻草做蓆底，現在也改用新科技產品，如棕絲纖維板、化纖板等，重量減輕，色彩豐富，有各種特殊的造型，創意無限，同時經過加工處理，不但防潮防霉，除蟲效果更佳。

最近家裡新裝修了一間和室，躺在榻榻米上，思緒快速翻飛著，童年舊事，歷歷在目，帶我回到過往的記憶，拼湊出當時生活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