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多麼尋常的氣象,然而看在部分人眼中,卻凝鍊著此生的哀愁,浸潤淅瀝雨中的究竟是窗外之景,抑或內心愁緒?圖/River
文/惠馨
「下雨」,多麼尋常的氣象,然而看在部分人眼中,卻凝鍊著此生的哀愁,浸潤淅瀝雨中的究竟是窗外之景,抑或內心愁緒?〈虞美人.聽雨〉作者即是歷經宋元改易的蔣捷,藉由少年、壯年、老年等不同時期的「聽雨」感悟,寄託蒙古滅宋後,被迫多次遷徙,承受國破家亡之苦的身世之悲,詞簡意深,凸顯詞人一生的經歷與真實寫照。
此闕作品採取特定視角,以「聽雨」為媒介,貫串詞人幾十年曲折且漫長的生命歷程,今昔對比,更顯惆悵。上片「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昏」字表現迷離飄渺之感,隱約回憶少年時聽雨情懷浪漫而多情,滿腔豪情皆化作繞指柔,羅帳輕暖、紅燭笙歌,象徵年少美夢。話鋒一轉「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客舟聽雨,山長水闊不知處,遠方離群大雁於遼闊江面悲鳴著,猶如羈旅漂泊的詞人,歷經滄桑,在無止盡的功名路上摸索著。風蕭雨綿,僅剩自己在天地間踽踽獨行,無奈江雨之急,無限旅恨,萬般離愁皆包孕於秋風之中。
下片以今昔對比強調「此刻」心境。「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眼前一白髮老翁獨佇僧盧下聽夜雨,回望一生,功名未立卻已白髮斑斕。年華老逝,兩鬢星白的老翁,早已看盡人生百態,一路走來跌撞多舛,最終江山易主,孑然一身。少年的得意與壯年的離愁,都如風雨已然遠離,此時僅剩下「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感慨了。詞中的「一任」點出詞人無奈,面對眼前雨聲他無法命其停止,正如以他的微小的力量,欲平時局之亂猶如蚍蜉撼樹,絲毫不可動搖。於是耳中雖聽見不停的「點滴」,不平靜的心仍然毫無作為,只能任由他去,冷冽的風雨只是令他看破榮辱盛衰而已,再也不能有更多寂寥了!
人生的過程猶如白駒過隙,誰也無法令其暫緩,甚至為誰停止。正如蔣捷最後感嘆:「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悲歡離合」四字道盡了詞人的人生際遇,是詞中「少年」、「壯年」、「老年」的概括。「無情」二字,或許指著不留情的「際遇」,也暗指不留情的「時間」。「點滴」二字隱含著「雨」的動態,然而雨水點滴到天明,是否也正代表著詞人「失眠」至天亮?雨水不可挽留,一如時間不可回溯,只能由著它去,最終也只留下「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