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嘉雯

金鴛鴦，《紅樓夢》裡一位非常有個性的女子，不畏權勢，也不慕榮利。在偌大的賈府中，位居服侍層峰的高位。她的哥哥是老太太上房裡的買辦，嫂嫂是給老太太漿洗衣物僕婦的領頭，老子、娘卻都在南京看房子。這樣的一家人，也算是很受到信任和器重了。

我們從賈母身旁幾個重要大丫鬟的命名：鸚鵡、珍珠、琥珀、翡翠、玻璃等，便能看出她們基本上是以珍禽和珠寶來取名的，曹雪芹視她們為尊貴之人的寫作態度，已不言而喻。但是鴛鴦之名顯然又是與她的家人聯繫在一起的；她父親名為金彩，脂批云：「姓金名彩，由鴛鴦二字化出，因文而生文也。」蓋因鴛鴦本為五彩，因此他的父親便名為「金彩」，此處除了色彩絢爛繽紛之外，又突出了一個「金」姓，意在彰顯這一個丫鬟有別於他人的高尚位階。及至王熙鳳道出鴛鴦的哥哥叫做金文翔，脂批又加註：「更妙！」而從她爹與兄長的名字上頭，我們可以想見，他們人生的光彩與展翅翱翔的前程，都是寄託庇蔭自這個女兒、妹妹的。

我們只看金文翔和他的妻子都能進賈母上房裡做事，便可領會鴛鴦在賈母面前的重要地位和影響力。事實上，五彩鴛鴦在古代又名鸂鶒，又稱為官鴨。因為明清時期，七品文官官服胸前背後方形的補子圖案即為鴛鴦，因此古人看到它的圖形便聯想起高高在上的官員。此外，鴛鴦的色彩極為豔麗，有鮮紅的喙、亮黃的嘴甲，從額頭到頭頂是一帶金屬光澤的翠綠色羽毛，枕部有紅銅色鳥羽，背部還有耀眼的橘紅色帆狀飛羽。

如此鮮豔奪目的水鳥，《紅樓夢》的作者用以為其人物藝術形象賦彩，進而凸顯了一個丫鬟的美麗、高傲與性格之剛烈！賈赦欲取鴛鴦為妾，鴛鴦斷然拒絕。賈赦憤怒道：「自古嫦娥愛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約是戀著少爺們，多半是看上寶玉，只怕也有賈璉。果有此心，叫她早早歇了心，我要她不來，此後誰還敢收？此是一件。第二件，想著老太太疼她，將來自然往外聘作正頭夫妻去。叫她細想，憑她嫁到誰家去，也難出我的手心。除非她死了，或是終身不嫁男人，我就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