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欣
前幾日,因為車禍左腳挫傷,行走不太方便,但還是咬著牙,一拐一拐地走去上課。
車禍當時,口頭說好要一起處理後續問題,加上對方態度良善,便沒有報警;沒料到事後對方將一切推給保險公司,說要釐清責任,使我對人性大失所望。朋友們安慰我,花數千元學一課,也算值得。
但看著眼前長路漫漫,儘管我努力一跛一跛地加快速度,增加的也只有腳踝傳來的抽痛,目的地依然那麼遙遠。正午的日頭照射在長袖毛衣上,一股熱浪緊貼著背脊,我停下腳步休息,哀怨早晚氣溫的差距,再看到道路旁穿梭自如的車子和行走如飛的人們,陣陣的怒、怨與責怪侵蝕著內心,想起朋友那句「痛得愈深才會記得愈清楚」,我不禁握緊拳頭又放開,心想,或許那些行動不便的人,也曾有過這樣的心情,質問老天爺為何如此不公。
下課時,我沉著心,又要再這樣難堪地跛回去嗎?又不甘心花費計程車費用,躊躇間,腳步更慢了。下樓梯時,手撐著扶手,一階一階地,用我此生最緩、卻又最快的速度下降。忽然,我發現一道有別於同情、審視、好奇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裝作不經意地瞥過一眼,只見一位中年人頻頻回頭,走一下、停一下,像是在猶豫、等著我似的。
心底莫名有股希望在竄升,卻又搖搖欲墜。果然,對方停了下來,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最後彷彿下定決心,直接走到我面前問我:「妳願不願意讓我載妳去捷運站?」
我的眼睛一亮,但也許該矜持一點,不,萬一是壞人怎麼辦?發懶和種種心緒交纏,使我又重複了一次他的問話,心想最近才因為太信任他人而吃虧,如果這事又傳進別人耳裡,不知要被笑話多久。可轉念一想,他也是來上寫作課的,雖然沒什麼印象,但喜愛寫作的應該都不是壞人,而且他的語氣十分誠懇,我也真的需要幫助。
於是我上了他的車,冷氣徐徐,左腳安適地放在地墊上,對方像是怕我擔心,直接告訴我路線為何。雖然靜默隨即籠罩,卻與窗外那片夜色融為一體,圓山大飯店的霓虹耀眼,原先只覺得美,此刻卻有股暖意溫存,就連紅燈都顯得如此可愛。
道謝後下了車,我駐足於花博公園前,聆聽說唱藝人講《西遊記》,不再為自己的遭遇憤憤不平;我想,對方車主可能也只是在碰上陌生人的時候,採取了防備姿勢,而看不到彼此真正的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