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棍子
父親是漁民,養蚵為生,隨身工具就是扁擔。父親過世多年,我記憶最深的,竟是他養大全家,一支細長又堅韌的扁擔。
小時候很愛玩、很調皮,一旦闖禍,父親就拿起扁擔,朝屁股重重打下去,真是痛之入骨!有一次跟鄰居吵架,二人互相打起來,他母親來家裡告狀:「你厝那麼窮,還敢跟我兒子打,無人教養。」窮人家的孩子,就是比人低一等。我心裡暗暗發誓,以後要賺很多錢,不要給人看不起。
另一次,村子祭拜萬善祠,需用竹子和紙座糊製燈具,準備燒給往生者。燈具上要用毛筆書寫上姓名。父親命令我寫,我回說:「我寫字不好看,叫二弟去寫。」父親不高興,發起脾氣,說:「乎你讀冊,讀到哪去?」隨手便丟出扁擔,我繞著屋子跑,父親邊追邊罵,撿起扁擔,又追又丟,最後我跑到舅媽家,拜託舊媽不要告訴父親。我躲藏在舅媽家中,不敢回家,母親最終找到我,二人抱著哭了一整晚。
經過這次,我覺悟了,父親再打我,我不跑,讓父親打個夠,咬牙忍痛,不出聲;不知經過多少回,父親終於不再打我了,扁擔的噩夢終於結束。
父親的嚴厲家教,讓我從小自卑,缺乏自信,因此更邁力在事業上打拚,就是要證明給父親看;中年過後,事業有成,才體會父親當時的艱難處境,一人獨自擔負起全家老小超過十人的生計,所承受的壓力和委屈,只能深鎖於眉心,又如何展露歡顏呢?
父親名為棍,我又從小被棍子嚇大,故自稱棍子,時時謹記父親的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