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彥宏

我有個好朋友，人美、心好，樂善好施、交遊廣闊，榮華富貴四字不缺，加上她的家族長輩都活超過九十歲，我也常常開玩笑地說她可以活到一百二十歲，享受五代同堂的人生少有經歷。但每次談及此事，她總是笑嘻嘻地說：「我活六十歲就夠了！」

一日，二人閒聊，好友告訴我，前不久在醫院做磁振造影掃描檢查，證實她的頭殼下方長了顆一點二公分的腫瘤。我問：「然後呢？」她回答：「就一點二公分啊！應該夠我活到六十歲！」我笑著回答她：「搞不好我腦袋裡面有一顆二點一公分的比你大，只是沒去檢查罷了！搞不好你活到九十歲，你那顆腫瘤也還是一點二公分，和你相廝相守相安無事。」繼續閒聊一會兒後，我告訴她，如果她改變主意，想活久一點，腦袋想開刀的時候，我一定會陪她剃光頭的。她回答：「好啊！反正你也快禿頭，應該也不用剃了！」

人能活多久？這是個不可知的問題。生滅無常的娑婆世間，風災、水災、火災、震災、兵災還有那數不盡的意外災害、疾病、瘟疫等等。棺材裡面躺的，永遠都是死人，只有少數是那活很久很久的老人。所以，人能活多久？基本上是個「不可知論」。

但是，人能活多久？好像根本也不是個問題，人活著能做什麼？似乎比活著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來得有意義吧？

活著能做什麼？我今天一時也想不出能說服自己的好答案，甚至，不由得捫心自問起來：我這輩子到現在還活著，到底是幹了些什麼事？我有對得起自己的這個身軀和這個輪迴無數次的心靈主宰嗎？〈佛光四句偈〉：「慈悲喜捨遍法界，惜福結緣利人天，禪淨戒行平等忍，慚愧感恩大願心。」不知道已經念過幾萬遍以上，但是有做到百千萬億分之一嗎？

活多久這個問題，似乎是可以參考《莊子·人間世》：「自事其心者，哀樂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的觀點吧！

既然活著，就要能體認點「知其不可奈何」、學習點「安之若命」、多實踐點〈佛光四句偈〉，總不能光在那兒念啊、念的吧！

回頭想想我這個好友，如果不去檢查，或許今天還是和我一樣傻傻地過活，但是既然去檢查了，如果還沒有「安之若命」的功夫，如果偶爾還是會有些東想西想的心理負擔，那麼還是老實地讓醫療專業來指導，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誠實言，其實我心裡想的是，我是快禿頭了，但是，就是找不到乾脆去理光頭的動機。我真希望，這好友能成全我，讓我有個冠冕堂皇又講義氣的理由去理個大光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