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思坊
當蔡依林以這首歌紅遍台灣的一九九九年,我所身處的世界正騷動地走向世紀末。大時代並未在當時留給我明顯清楚的意義,但總統選舉而引發的集體情緒,像地底的硫磺礦,悄悄沸滾著周遭的空氣。舞台上的政治或流行明星們,身上都捆綁著千千萬萬人的情緒,熱熱鬧鬧的,沒有人孤單。
之後便出現了一個詞:「ⅩⅩ殺手」。這類人物取的從來不是他人的性命,而是比性命更重要的靈魂。因此,在舞台上蹦跳的少男殺手蔡依林,折下的便是少男們一朵朵飄蕩輕浮的魂魄,他們希冀能在這少女胴體上找到溫柔的想像,安息的墳場。那些在校園演唱會四處飛散,營造夢幻童話的彩色泡泡,到了街頭造勢現場,替換成氣笛喇叭,不時高聲鬼叫一下,以那腦袋忽然被震麻的體驗,製造讓人氣血沸騰的在場感。
「在場」與否,總是用來檢驗一個人是否曾實存於時代中的重要關鍵。站在熱熱鬧鬧的人群裡,喊著「凍蒜」或是「Jolin我愛妳」,這樣的經驗幾乎決定了一個人是否曾經活過島嶼的世紀末。
我的世紀末卻竟然在近日才來臨,在一個無比安靜,深深陷入睡眠的深夜裡。半夜窗外,忽然傳來陣陣哭聲。一開始以為是嬰兒,而後才知是女人。那哭聲並不含蓄,帶著憎怨情緒,傷心欲絕。鄰居們關上窗戶的聲音,在夜裡遠遠近近地傳來。
她完全崩潰的哭聲與我的夢逐漸合而為一。夢裡忽然出現了蔡依林的臉,在台上一邊哭著一邊唱:「我知道妳很難過」,台下的歌迷像是為她打抱不平(因為周董?),以為蔣經國或毛澤東送葬般那樣誇張的哭泣規模表示支持。我在一種好像能理解,但也不是那麼傷心的狀況下,懵懵懂懂地加入了這個哭泣行列,直到天色漸漸明朗,直到女人終於放棄了哭泣。
是的,我知道妳很難過,但下次可不可以先關上妳家的窗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