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蕪豐
又輪到了歌手的表演,冷卻了火球的激情,抒情的節奏將時間緩慢了下來,不知不覺,用半價買的「快樂時間」也過去了三個小時,這裡的沙灘每家店都會雇一個凶神惡煞般的保全,他們的工作主要是抓那些偷偷進來賣東西給觀光客的小孩,台上的菲律賓歌手用他們的「Phinglish」,愉快地唱著「享受自由快樂的菲律賓」,台下兇惡的保全則跟小孩一追一跑,形成最強烈的對比。
我看見每天早上反覆做著沙雕的兩個小孩,他們被保全趕了出去,又偷跑回來,正要再被趕走時,坐在我後方滿頭白髮的一位美國老先生,用道地的美國腔跟保全說「這兩個小孩是我的貴賓」。保全一臉狐疑,老先生已經請兩個孩子坐下。我仔細地聽了他們的對話,老先生問他們的,不外乎是一天賣這些東西,可以賣多少錢?平常有沒有上學?
原來這老人有個孫子,看見兩個小孩,想起了自己同年齡的孫子,出於同理心,所以跟兩位小孩閒聊,也一解自己思念之苦。我想人到老時,或許已經不需再賣自己的時間了,但又如何能輕易買下與親人相聚的時間呢?兩個小孩也不知是聽不明白,或是不想回答,常常鬼靈精似的答非所問,再把話題繞回購買貝殼項鍊或發光玩具,但這個氛圍我倒是十分喜歡,老人家沒有因為答非所問而生氣,總是一再耐心地跟他們說,買的是你們的時間,一共二十分鐘,一人五十披索。
兩個小孩顯然不明白買時間的意思,這二十分鐘他們談得開心,我也聽得愉快,臨走時小孩還問老先生要不要拿走幾個貝殼項鍊,老先生只是笑了笑,給了他們一人五十披索,就請他們離開了,臨走時兩個孩子仍是一臉不解,可能在想怎麼有人跟自己聊個二十分鐘,就給自己兩、三天才能賺到的錢?我拿起手中的啤酒,回頭跟老先生點了點頭,高舉起酒,那位慈祥的長者回報我一個笑容,也對我舉起手中的啤酒。
我們舉杯,敬這二十分鐘的快樂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