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道1-2月主題 鐵道歷險
圖/熊貴藍
文與圖/熊貴藍
談及鐵道,我沒有過多激情,認真檢索起來,竟有幾則奇幻歷險。
童騃得了機會野放,必定啟動「離家出走」模式,遠途巡弋。成年後舊地重遊,發現林務局宿舍離天送火車站一點不遠,跑過幾塊田,就能在鐵道上猜拳跳枕木、走單軌,較量誰的速度快、平衡感好。玩到體力耗盡、興致渙散,席地而坐,換個花式,繼續比賽堆石頭。印象中,這是「愛哭愛對路」的我,唯一能參加的遊戲。據母親口述,當年往返太平山土場與羅東竹林站間的鐵路班次,一日不出十趟,是以,想在軌道上築橋架屋、堆疊龐然建物,並非不可能的事。
有趣的是,當時運送木材、乘客的「五分仔車」,車速遠不如今日電聯車快。聽說逾時到站或打個盹醒來,發現自己即將過站的乘客,不時會在月台上演出西洋片拔腿(快馬)追火車,或先將物事拋落地面,隨後慷慨跳車的高難度戲碼。鐵道流浪的我們,好奇火車頭的力道到底有多大,合力把石頭山堆得比膝蓋高、同小蛇長,說巧不巧,偏遇上鐵路巡邏車,小孩堅不棄守,惹惱司機,他煞住車,朝我們振臂狂奔,隊伍方作鳥獸散。年僅三歲的我,當年如何逃離案發現場,至今仍然是謎。
印刻腦海的,還有一段自小學起就莫名被教科書上神祕壯美的十分瀑布吸引,心自暗許「有生之年」定要親睹芳容。好容易捱到十九歲,計畫搭鐵路平溪線前往。誰知錯過班次,時刻表顯示一個半鐘頭後才有火車靠岸。杵在站前,將觀光地圖仔細推演,計算腳程,我決定步行前往。
舊事之所以難忘,不在最終美夢成真,倒在為擺脫不斷於村落兜圈的窘迫,我選擇沿鐵道入境的冒險。從步上棧道開始,無時無刻不處在擔心突遇來車的忐忑中,又不甘放棄,把自己逼上鐵橋,覷見湍急水流,也僅能用噗通噗通的心跳,證明自己依然存活。我真相信,再有一絲風吹草動,定要失衡墜河——
鐵道記憶的最高潮,收束在一趟東南亞四國的自助旅行中。那天傍晚從極樂曼谷出發,在號稱亞洲「東方快車」沒有空調的臥鋪上,和各國背包客一夜共枕後醒來,忽地進入神的國度——古城清邁寧靜閒散的情調,虔誠祥和的宗教氛圍,至今縈繞夢中。
此後,總在轉彎時予我飛翔感的普悠瑪號上快閃,可能是心事滿滿或行李沉重,再沒一隙時空,留給奇幻的鐵道歷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