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林耀堂

對於家鄉的小吃，每個世代都有各自的味覺記憶。埔里是個小山城，早年大約是「切仔麵」令人難忘，後來又加入「魷魚羹」、「肉圓」、「ㄎ阿爹」、「筒仔米糕」等等，這些小吃的口味往往牽繫著旅外遊子的味覺鄉愁。

時代在變，令人想不到的是，對家鄉的味覺記憶，居然也有世代嬗遞的代溝。例如「蚵仔煎」這道小吃，在我小的時候，因為地理上不臨海又交通不便，並沒有出現在四面環山的小鎮裡。一直到一九七四年時，一對勤勞的夫婦每天從鹿港、王功等養蚵戶進貨未泡水的鮮蚵，才開始在小鎮賣起他們獨特配方的「雞蛋蚵仔煎」。

這獨門配料蚵仔煎，捉住八○年代在埔里成長的孩子口味，一直到現在依然生意興隆。一到放假日，旅外的學子回到家鄉就要尋找這道「故鄉的滋味」，聽說最高紀錄曾經一天賣出兩千份蚵仔煎。

王淑美是一九七四年出生的，那一年也是他的父母親決定要賣「蚵仔煎」的開始。因為爸爸媽媽刻苦創業，王淑美和一姐一弟，從小就跟著爸媽在夜市裡度過他們的童年。孩子還小的時候，爸媽在攤車的下層鋪上棉被，小孩該睡時就鑽進去睡，等半夜收攤時再推回家。

小學時，王淑美姐弟已成為爸媽的好幫手，在她的記憶裡，每到春節時生意特別忙碌，她們每每是穿著一身嶄新的衣裝，兩腳卻必須套上雨鞋，好在攤車前前後後收拾以及沖洗碗盤。

王淑美在台中商專英文科畢業後，依然回到埔里幫忙，也因此和單獨來台的日本先生結緣。二○○○年，來自東京的菅谷洋還在北海道大學修博士學位，是環境資源科學的學者，來到埔里做蟻類研究，住了一個月。言語不通的他走進這家「雞蛋蚵仔煎」，幸好碰到會講英文的王淑美。

以英文書信往來之後，譜出一段美好善姻緣。婚後王淑美先是住到東京，再陪先生到北海道修完博士學位，之後搬到琉球就職。後來又搬回台灣在屏東農業生物科技園區的改良場工作，再轉職到南投的銅工廠。這期間，他們兩人一個擔任生產線的管理，一個作業務工作，但隨著工作的轉換，也愈搬愈接近家鄉埔里。

擁有流暢英日語言能力的王淑美，在母親往生之後，對家中的事業放心不下，終於在二○一二年回到埔里，接下母親的擔子，日日製作「雞蛋蚵仔煎」，為鄉人延續記憶中的美味。也許有人覺得她大材小用，但她甘之如飴，因為在鍋鏟的翻動中，她不斷複製的不只是令食客大快朵頤的好味，也是她對母親不絕如縷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