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好書能使人產生巨大衝動，恨不得立刻寫點什麼或者做點什麼。但是，如果你在那衝動之中，並沒有寫點什麼或者做點什麼，衝動之後，書和你都將「死」去。

一部好書也能使人產生巨大沮喪，因為那部書似乎已將人生精妙處一網打盡，它的光輝太亮而窒息了你；它的精神突然將你舉到高空使你惶然失重，使你這輩子無論多麼努力也彷彿在拾人餘暉……如果不能抵抗這樣的好書，那麼書仍然存在而你將消失。

傑出的書，對於大部分人而言是滋補劑。有人因為讀書而幡然升華，一步步接近傑出；相反，拙劣的書卻有一個意外的好處，就是讀了它之後，可以增強我們的自信，彷彿我們只要願意寫作，就肯定比它強。

大作品使我們變矮，小作品使我們升高，不同的閱讀帶來不同的迷惑。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人在生命的不同階級是不同的讀者。少年時代激動著你的一本書，中年時你可能認為它不值一顧。青年時代魂牽夢縈的一本書，老年時你可能認為它輕狂浮浪。我們既無法保證所讀過的書都是傑作，也無法做到在最合適的生命階段讀到最合適的書。這種尷尬既不是書的過錯，也不是我們的過錯，它只是我們與書相會時必有的樂事與憾事。

讀書是一種遭遇，幸運與不幸則不應該由這「遭遇」來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