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雷夫

六月底的某一天，還記得那天傍晚，夏天的夜幕尚未低垂，我像往常一樣回家。抵達家門口時，旁邊的防火巷隱約閃爍著一點點的微光。但我並不是這麼在意。當我要踏進家門口時，那閃爍的微光慢慢朝我靠近，仔細一看原來是兩隻小貓的身影。從牠們的體型和走路姿態推測，大概是一至兩個月大的幼貓。一隻白底身上帶著幾個黑色斑點，我們姑且叫牠「豆豆」吧。另一隻的臉形異常瘦削，同樣是白底，並且帶著橘色斑點的小貓，我們將牠叫做「尖尖」。牠們一直注視著我，並且開始對我大聲嚎叫。

實在沒辦法的情況下，我到家裡附近的寵物店買了幼貓專用的罐頭和飼料。回到家門口，我將罐頭打開，放在防火巷的草叢中，豆豆看到我一退後，馬上衝上前貪婪的吃著。儘管牠的眼神中充滿畏懼，仍大口的吃著罐頭，並且不斷的威嚇，不讓尖尖有向前一步的機會。這就是生存的法則吧。

而後的每天，同樣的傍晚，豆豆都會在家門口前等待。有時候在隔壁人家的機車坐墊上，有時候在防火巷的草叢中，一看到我便開始用牠細細的聲音大聲嚎叫，彷彿餓了很久一般。尖尖則是偶爾才出現，不是每天。一個月過去了，豆豆索性就在我家門的騎樓住了下來。每當有人經過，牠就會激動的跑過來。呼喚牠名字的時候，便會將尾巴直立起來抖動著，好像興奮的說：「是我！我是豆豆！我在這裡！」

十一月初的時候，天氣仍然炎熱。豆豆已經長大，不是幾個月前孱弱的樣子了，也不再露出那受傷害的臉龐，開始願意向人撒嬌。雖然好幾次有收編牠的念頭，但家裡推放的貨物，及家人的反對，使我不得不作罷。因此我詢問了幾個朋友，終於有一位願意收留牠，但需要等到搬家結束，冬天來臨時。因此我向豆豆約定，只要再忍耐一兩個星期，就能擁有一個家了。牠似懂非懂的像往常一樣對我喵喵叫個不停。

豆豆不見了。在我和牠約定後的那個星期六下午，失去了牠的蹤跡。「也許跑到哪裡去玩了吧。」我對自己這樣說，但不安的情緒卻在心裡蔓延開來。隔天，豆豆依舊沒有回來。我開始找貓，每天沿著家附近的小路，呼喊著豆豆的名字。一個禮拜下來，已經在家附近遇見了九隻小貓，儘管有毛色相近的，卻都不是豆豆的身影。

某個傍晚我又去尋找豆豆時，對面街道的木工師傅叫住了我。他告訴我，某個星期六下午，有一隻很像豆豆的貓被車撞死在路中央，他於心不忍便將那隻貓埋起來了。那天，我沒有去找貓，我對自己說附近像豆豆的貓有很多，那不可能是豆豆，但眼淚卻還是一直流下來。

之後，我仍然繼續尋找貓。天氣終於變冷了，想起那天和豆豆的約定，也許在不可知的世界裡，冒犯了言靈，約定了不該有的承諾。想起隔壁鄰居曾對我說，在防火巷後面的空地裡，有好幾隻像豆豆一樣花紋的小貓，還沒來得及長大，就離開人世了，他就這樣先後埋了好幾隻。原來生命是如此脆弱，緣分是如此淺薄。

歲末了，如果現在的我，願意給你一個家，你會回來嗎？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