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達是第一位飛行員,也是第一位在台灣青天上飛行的人。圖/莊永明
「第一」是根、是源、是頭、是先、是啟,承先始有啟後;「台灣第一」與我的緣分,與有榮焉。
我的「台灣第一」,定義明確,所以寫下如此開宗明義的短文:
凡事總有開端,文獻上記載「第一」的事,有的說得轟轟烈烈,有的只以幾筆輕描淡寫帶過,更多數卻因年代久遠而湮沒雲消了。
歷史的新紀元,都是每一人、事、物在無前例的情形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來的;昔日的一小步,可能就是今天的一大步……
台灣的人、事、物留在歷史上的「第一頁」,您未必能熟知,但如今都成了里程碑。
雖然「碑主」因風吹雨打而逐漸模糊,甚至不少字跡已無可辨認,但是畢竟這些樹立風聲的第一,是每一棵枝繁葉茂的樹盤錯在台灣這塊大地的根。
第一位飛行員—謝文達
一九八二年《中國時報》生活版欲開闢「台灣第一」專欄時,我向《中國時報》建議,「台灣第一」是一個開放性的專欄,不要僅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可以徵求各方參與。
結果雖然收到不少稿件,但可用的極少,很多人曲解我為「台灣第一」所訂下的文史意義——我不要「金氏紀錄式的第一」,所以像台灣第一高山、台灣第一大佛、台灣第一對胞胎……都不是我要的;「台灣第一位車掌小姐」此類難以考據的,也不在我羅列之中。
當年「台灣第一」專欄見報後,反映甚佳,擁有不錯的回響——譬如登出〈台灣第一位飛行員〉後,謝文達的家屬和一位匿名為「住在晉江街的人士」寫信到報社,再轉交給我。
這位不具姓名的晉江街人士,後來結識了謝文達的兒子謝東漢。謝文達是台灣一九二○年代的傳奇人物,他參加抗日民族運動,因駕駛飛機在日本東京上空撒傳單,聲援「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而為殖民政權所不容,乃投奔中華民國參加中國空軍。他不但打過中國內戰,更在滿洲帝國做過事,一生波濤洶湧,光復後返台,但不復提及當年勇。
我和他的兒子來往,才知道他和張我軍的兒子、前中央研究院副院長張光直是建國中學同班同學,也是我的學長。
一大堆的台灣名人,在他的勾勒下,我得知了不少歷史沒有著墨的祕辛。
第一首流行歌曲——
〈桃花泣血記〉
〈桃花泣血記〉被視為「台灣第一首流行歌曲」,並非我的界定,而是那個年代的流行歌曲樂壇前輩所公認,如陳君玉、周添旺都留有證言(前者見於《台北文物》發表之文章,後者可見其著作《台灣流行歌謠五十年》)。
〈桃花泣血記〉是一九三二年中國上海輸台的一部默片,由大稻埕的兩大「辯士」(電影解說員)──詹天馬作詞、王雲峰譜曲,為其電影製作的宣傳歌曲。但在林二與簡上仁編著的《台灣民俗歌謠》一書,卻指出是一九二八年所創作的電影插曲,這顯然有問題──既是台灣人所講的「啞吧戲」默片,自然不會是電影插曲;而電影殺青是在一九三一年,翌年才在大稻埕永樂座上映,將年代提早了四年,也是不行的。
我為「台灣第一首流行歌曲」樹立風聲,卻遭到幾位年輕音樂人挑戰,他們說我的判定不正確,因為在一九二八年陳舊的廣告單上,有標示「流行歌的〈黑貓進行曲〉」等字樣,所以台灣第一首流行歌並不能算是〈桃花泣血記〉。
不過,如果〈黑貓進行曲〉是台灣第一首流行歌,試問:這首歌有流行一時嗎?為什麼「流行歌曲」一直到一九三二年才有共識?一九二八年到一九三二年之間,難道是流行歌壇的空窗期?若要接受他們如此的說法,我只願說:「〈黑貓進行曲〉是台灣第一首沒有流行的流行歌。」
「流行」必須要有風行一時、帶動風潮的條件,〈桃花泣血記〉經七十八轉唱片製作發行後,第二年又有〈望春風〉、〈月夜愁〉等名曲,造成了日據時代「台灣歌曲」風起雲湧的聲浪,因此將〈桃花泣血記〉定位為「台灣第一首流行歌曲」,應該沒有什麼不適格。
音樂製作人李坤城、歌手朱約信(豬頭皮)原先以推翻〈桃花泣血記〉的歷史地位為他們獨到的發現;日後,則聲音漸渺,也許是自知理薄吧!
(遠流出版社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