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詹益承
看完侯孝賢的電影《刺客聶隱娘》,走出影廳之際,旁邊有人低聲說了一句:「看不懂哪!」而我,心底卻有種「啊,總算拜觀了!」的喜悅。
侯導於此片醞釀琢磨多年才完成,人說侯導拍了一部武俠,在我看來,《刺客聶隱娘》 並不算是武俠片,若抱此種期待來觀片恐會大失所望。《刺客聶隱娘》所要表現的不在武或俠,其實正如刺客之名——聶隱娘,這三個字上。
「聶」是一個有趣的漢字,由三片耳朵所堆疊而成,可以想像,若多了一片耳朵,在聽覺上勢必較一般人來得更為敏銳吧,同時,也很符合身為刺客所需的條件。在《刺客聶隱娘》中,我感覺出侯孝賢試圖透過影像來表現聽覺的可能性,一位聽覺十分敏銳的刺客,在暗處靜聽周遭所有極細微的各種聲音。
「隱」是本片的重點。所謂隱,即是我明明就在這裡,可是你卻看不見,抑或無法覺察到。一位刺客必須學會「隱身」,才能達到出其不意刺殺對方的目的。一位刺客或許可以「隱匿」其身,有時卻不太容易「隱瞞」內心;一旦有了「惻隱」之心,或許就註定了終究無法冷血。一位刺客會習於「隱藏」自己的情感,哀喜不形於色。這些各式各樣的「隱」在片中交疊呈現著。最後,連劇情本身也是刻意「隱而不顯」,如此一來,更切合了「隱」的完成。
「娘」是女子的稱呼,一位「女」刺客的故事,在性別與職業的連結上便具有顛覆性。然而,故事背景在曾有女皇帝母儀天下的唐代,女權便顯得順乎情理。片中的角色亦以女性為重,搭配「青鸞舞鏡」的典故,是女權者的顧影自憐,影射出武功高強的女刺客「一個人,沒有同類」,最終的歸屬為「磨鏡少年」,充分表達出女強者孤芳自賞的隱性情感。
侯孝賢的講究表現在《刺客聶隱娘》的場景細節之中,令人恍如置身唐代。外景的壯觀畫面看似平常,但仔細琢磨卻嚴謹得恰到好處,若非天時地利,加上耐心及運氣,那來眼底如此的好山好水。我想,《刺客聶隱娘》應該是侯孝賢導演對「隱」的美學表達,故事情節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觸動到你內心隱藏的某種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