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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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著大稻埕碼頭的河濱公園盡可能地快步走。天空有時會飄著雨，有時是晴空萬里。

有一段時間，我逼著自己一早就出門，路過迪化街的街巷時，忙碌熱鬧的景象已早早穿梭在小小騎樓內外。早安，陽光閃耀在所有早起的人們臉上，即便是陰天飄著雨，我也必須繞過擁擠堵塞的路邊車輛，還有一張張匆忙的臉和一雙雙沾溼的褲管。通常，這種熱鬧忙碌的早晨在周休時才會歸於平靜，就連巷弄裡幾家小小的咖啡廳也格外清靜，清靜得好像很惹人想一個人坐下來，在一大早的路邊一個人喝一杯咖啡。我總是有小小的疑問，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咖啡店，帶著有點洋氣裝潢的小咖啡店，為何獨獨喜歡在這充滿古樸窄小老巷道開店？

或許，有朝一日，這裡會形成台北舊城區中獨到風味的咖啡飄香巷道風景，在慵懶的晨光中或是情調的飄雨晨間讓更多的人停下腳步；如果，如果被視為老舊街區，以及逐漸沒落的年貨街區需要改變，那麼穿插點綴在其中，一個不小心就會錯過的新的文創小店，以及飄香的咖啡小店，可能已在每個早晨的轉彎處，在某個通往二樓的小小樓梯，在寧靜的騎樓擺設咖啡店中，它們似乎比任何政客，比任何牛肉政見都更具體更大膽地嘗試去實現未來，實現這老舊街區的未來新生命展現。早安，如果想在某個具有悠閒晨光或浪漫飄雨的早晨，不學我快步走過，而是閒適地漫步，試圖嘗嘗懶散的生活滋味，這些藏在轉彎巷弄中，一點都不喧囂豪華的安靜小店騎樓咖啡，可以讓人完全消磨一整個晨間時光。早安，咖啡，早安，人們。

而我快步走過，穿過晨光或飄雨，轉了個彎，我越過迪化街和一個街口，轉進河濱公園。在這裡，塗著光鮮油漆色彩的渡輪在淡水河的早安中輕輕擺動，這距離它們載客遊行的時間還早，所以即便碼頭廣場附近的基礎設施已整治得煥然一新，但整個早晨的美好時光依舊被大大地揮霍，被揮霍在空曠的廣場視野中，除非某個意外的早晨，有成群結隊嘰嘰喳喳被老師集結的學生單車隊聚集，他們不顧碼頭廣場的早晨有多珍貴，就很快用嘰嘰喳喳取代了附近隊伍龐大的麻雀，將牠們趕到遠遠的河岸草叢或新圍成的欄杆上，也將美好的河邊早晨趕到嘴邊，我聽到他們嘰嘰喳喳地彼此大聲早安，一旦他們集體消失在碼頭廣場時，大半的早晨，也不再看起來寧靜。

2

我通常靜靜從碼頭廣場一角繞過，開始我的個人約四公里的晨間快步運動。早安，白鶺鴒。牠也總是孤身隻影且行色匆匆，腳程也比我疾速，為的只是一頓草草的早餐，牠囫圇吞棗似的邊走邊食的吃法，我真懷疑是否過於操勞了。那位經常偶遇而穿戴運動服裝的陌生老先生沿著河堤步道迎面快步走來，他顯然比我更早完成了自己的晨間運動了，所以我往往會發現燦爛的陽光或飄雨的雨水駐留在他微汗的臉上，碰面之際我們不約而同地朝彼此點頭致意，笑著說，早啊！錯身而過前，我也會給他一個豎起拇指的手勢，燦爛陽光或沾溼的雨水更在他的肩頭和背影閃動。

我繼續一路快步前進，愈來愈多的單車紛紛疾行超越我而去，而從他們用力擺動的優美肢體上，我幾乎能感受到疾速掠過我身旁一剎那他們努力呼吸的聲音，而這樣動感的肢體與呼吸總是在陽光或飄雨的早晨，以同樣動人般的場景出現在河濱公園安靜的車道上，然後一路遠遠地延伸到盡頭的淡水。早安，單車。

但除了白鶺鴒和單車，在似有似無潮聲中，早晨並不是萬物皆適用的清醒劑，還是有某些特殊的鴿子伴著微微流淌，或被一隻惱人清夢似突然遊河的快艇，滑破河面而激起久久不散的波浪聲響，牠們依舊在我路過的草坪上瞇著眼，縮著脖子自顧自的大睡；即便我故作聲響刻意蹲下身，近在咫尺地對著牠們的睏意睡態擺弄相機了，牠們似乎也毫不在意，或者說，牠們覺得睡在暖烘烘的早晨舒適的被褥中，是一件多麼不可浪費的事。好吧，就算其他多數的勤快鴿子早已在附近的草地和河岸上上下下挑東撿西賣力尋食了，但這些睡意正濃的少數鴿子依然我行我素，視早晨的美好時光為最佳夢中早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