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學人

我還記得，在那個西晒嚴重的午後，家中一片黃澄澄的，陽光流淌在客廳四周：「我要代替月亮懲罰妳」、「變身……」電視聲陣陣傳來。那時我年紀還小，正坐在電視機前看著美少女戰士，三、四點時，陽光正濃，小兔也正好開始變身，阿嬤收拾好我們午飯吃的麵疙瘩後，也坐在我的身後一起看電視，興味正濃，我們的下午茶時間也到了。

每天下午，阿嬤總會從她的汗衫口袋裡掏出那打了許多結的十元，要我去樓下幫她買個草莓麵包上來，她會在家裡泡茶等我。那麵包外型長得像是拉長了的大亨堡，表皮不像大亨堡一樣乾呼呼的，上了一層油光，顏色看起來也較為褐黃，中間挾著甜膩的草莓果醬；那果醬雖然甜膩，卻與體積碩大的麵包極搭，傳統的台式麵包總愛烘得膨膨的，吃起來分量足，自然也配得起果醬。一翻開麵包，我們可以看見那些像紅寶石般破碎的果粒，均勻地塗抹在白嫩的麵包裡，像是任性的妻子配上溫厚的老公那樣，一片和諧，卻又不失熱鬧。我阿嬤很愛這一味，每天要我買啊買的，久而久之，那杯熱熱的綠茶與香甜的草莓麵包，就成了我們配著卡通吃的下午茶了。

在我的兒時，十元能買到的東西有很多，買一包科學麵還會找我兩元，義美紅豆牛奶冰棒、各種果汁口味的枝仔冰、一包小包的洋芋片、一支米腸、十顆雜貨店的糖果、一杯路邊阿姨兜售的紅茶，族繁不及備載，都可以十元購得，喔當然還有令人難忘的草莓麵包。那時物價低廉，現在自然是高得多了，有時要弄點懷舊風，要花上多個一到兩倍的錢，我們還可以重溫那樣的回憶，此外，挑個有點「古味」的地點，坐下來喝茶、吃飯，也堪稱別致。如果沒錢或沒時間的話，買個當今一包十元的科學麵來吃吃，也可擁有這樣的小確幸吧。

至於便利商店的草莓麵包是不是還是十元呢？我已經好久沒有去看看了，因為後來阿嬤被醫生念說血糖過高、有糖尿病的風險，我們也開始不常享有這樣的午茶時光，就連午餐的麵疙瘩也換成了稀飯配上鹹鹹的醬菜和魚，久而久之我也就忘了草莓麵包的滋味了，阿嬤去世以後，這樣的味道我也只能偶爾想起，在麵包架上匆匆瞥過那瘦長的草莓麵包，為了健康、體態改吃低脂、低卡的貝果，可心裡仍閃過一瞬之間的懷念，那像是夢一樣呢。

關於夢，我實在不知該花多少歲月的長度、多少金錢來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