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蔡文騫

讀小學時，每學期會舉辦防災演練，狀況包括地震、火災、空襲等，校園角落某處發出警報聲，全校斷電，老師盡可能維持大型騷動裡的安靜與秩序，讓所有人疏散到操場上，或躲至平常禁止進入的地下室空間，迴避一場想像的災難。

無法想通的是，毫不起眼的我常常負責在司令台上向全校表演避難姿勢。

掩住雙耳，遮眼睛，找好掩護，伏低身體，不發出一點聲音，直到下一個指示。

大學時走訪龐貝城，才發現原來在維蘇威火山爆發後，火山灰如暴雨落下的瞬間，那些受難的人們，根本沒有擺出標準避難姿勢啊，扭曲、殘缺、縮小身軀，張大憤怒或者恐懼，被意外保留的姿勢與場景，沒有人再給他們下一個指令。

也曾經想過，是否應該認真思考，關於練習避難的姿態，如果哪天真有末日，直到最後一刻之前，想要擺出什麼形狀的身體，留下怎樣的訊息，睜眼或閉眼，是否願意聽見世界崩毀的聲音。

示範太多次避難的標準動作，竟然我後來也成為一個膽小退卻，只希望趨吉避凶的人，再無法如漫畫英雄挺身拯救世界，忙著找遮蔽物躲藏好，摀住眼耳，像小時候認真操演一樣，暗自祈禱災難趕快過去。

事隔多年，還是猜不透為什麼老師一定要叫矮個子大頭的我做表演，也許只有他默默看出，關於避難，我膽小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