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人的身體被困住了，起碼他的心還能徜徉與流浪，透過文字，或者想像。而年輕人最大的本錢還是作夢。

抱著不留遺憾的念頭，決定讓自己在成年前，進行一趟一個人的出走。

火車出了點意外，到達台北時已近九點。

途中坐了客運、捷運、火車、公車，一路翻著手裡的書，偶爾瀏覽窗外流逝的景色。也幫了兩個迷途的旅客，誤了一些時間，但不打緊，看著老嫗跛著腳走向月台，趕往醫院，我不禁想，車站裡來來去去的身影，是不是都奔波在自己的生命中，往各自的方向走去，盡責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而我呢？是個即將成年卻花著父母給的零用錢，還沒有目的就亂跑的十九歲大學生。

搖晃的客運終於駛到了山上。下車後，隨即走進人聲鼎沸的老街，內心卻無法滿足。即便我輕撫路邊的貓，愜意走在老舊的巷弄，虔誠地對著廟裡的神祇雙手合十祈禱，內心的寧靜卻僅是稍縱即逝。

關於內心的躁動以及對於生命的疑惑，就連天上的神祇也無法給我解答。祂僅僅是祥和的坐在廟宇，看著一個茫然的年輕人經過，或者，更多如我一般的年輕人。

於是我離開了人煙，往偏遠處走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古道。

或許是想更深刻的與自己對話，所以就往上爬了。整路上沒有遇到半個人，氣溫驟跌，恐懼開始慢慢浮現。就在這時候，前方古道的木階沒了。我回頭看看來時路，再往前看著橫倒的樹木和滿地泥濘青苔，決定繼續往前。

一路上，我甚至是用「爬」的前進。近頂時，往山頂的路已被芒草掩沒，另一條路已經崩塌，只能就此打住。背對著陽光，看著方才還踏著的巷弄已遠綴天邊，變得如此渺小。

翻起帶著的書，開始讀了起來。其實一個人在山裡讀書，一直是我嚮往的事，今天竟然完成，完全不在預料中。我想，生命的驚奇總是出其不意。

太陽漸漸落下，陽光與黑暗正在眼前角逐，幾近將我吞沒。已許久沒感受到被孤獨和恐懼吞噬的感覺，如此真實。收起書本，走下山，發現自己所厭惡的人群，竟然能給我一些安全感。這使我突然了解到，自己二十歲以前的人生太過安逸，在山裡的恐懼和孤獨，讓我終於可以正視自己的無知、渺小，與懦弱；面對夢想，面對人生，甚至是面對自己。

我才發現，原來一直都是自己在選擇人生。年輕人，有多大的權力可以做夢，可以出走，可以就這麼安逸的被社會豢養而不自知，難道還不懂得珍惜。

下山後，在昏黃夕陽照耀的街邊，吃了一碗路邊攤的滷肉飯，重新回歸生活，這已經是一件幸福的事。

生活就是當下，看似平凡卻極其細膩，細膩得令人動容。

獻給二十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