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政達

在雲林，有位九十多歲的老太太，因為多重器官衰竭，被醫生判定已是彌留狀態，送回家中，只剩一口氣。但家人在她耳邊播誦《藥師經》，她竟然奇蹟似的好轉，還能聽著聲音拍手。

有人說，這是生命的奇蹟。也有醫生說，老太太送回到她熟悉的環境，聽見她熟悉的佛經聲，讓她的病情好轉起來。但是，怎麼不說是藥師佛在她耳邊的徘徊流連，如同生命的意志，簡單的《藥師經》，充滿著菩薩的願力，慈悲的祝福。

《楞嚴經》提到的觀音法門，修的其實就是耳根，此則新聞，印證了耳根是一股戀眷不去的根識。曾有法師提到，修耳根，不僅因為那是觀音的法門，聞盡而盡聞，盡聞而不入流亡所，當耳根圓通，正是得菩薩道時。耳根是六根裡最後離去的，音聲極容易就進入意識裡，侵擾意識的是耳根，如那句耳熟能詳的的禪語說「耳根清淨，六根即清淨」，而得以證悟菩提的，同樣也不離耳根。

索甲仁波切闡釋《西藏度亡經》時說，當生命結束，隨著地火風水四大的散盡，代表耳根的風同樣的也是最久久消散不去的，所以每個消散都是解脫的關鍵，在生命如同一齣大戲而落幕時，每道幕的落下都有個守護的菩薩。在寂然而天地不動於前的寂靜裡，先是還有心的應對，最後心也不見了，音聲也不見了，耳根蕩然不在，覺後空空無大千。

西方的心理學上，也給耳根一個很特殊的位置。發展心理學家早就發現，嬰兒在生命極早的階段，就能辨別媽媽的聲音，而當胚胎成形，猶在母體裡悠悠醒而未醒時，從羊水濃濃保護層穿透而來的媽媽的心跳甚至幽微的聲音，就是每個生命認識生命的第一堂課。生命學習發聲，用聲音叫媽媽和爸爸，而媽媽也用聲音承接回應。從出生到離去，音聲即使不是全部，也是意識的依靠。

那位老太太的故事讓我相信，多年前我聽見的一句話，即使困頓病傷，每個生命都是值得祝福的禮物。羅馬的皇帝安東尼．馬庫斯在傳記裡寫道：「忘記受傷，就不會有受傷的感覺。」受傷的身體，耳根則是救贖。

我開始這樣相信，離去的從來只是音聲形貌，不是魂靈神識，生命，一樣流連。